“有勞金掌櫃了!”裏間的人不知是信還是不信金進的話,語氣聽起來倒是很真誠,“請進來說話。”
武士向旁讓開路,金進依言入內。內室雖也十分簡陋,卻與外室有很大不同,格外的整潔幹淨,空氣中散發著淡淡地幽香。對門擺著一張貴妃椅,上麵鋪著一張雪白的裘皮毯,一位雍容嫻雅的夫人斜倚椅上,秀眉微顰、美目含露,膚色白得近乎透明,就連其身下的貂裘都相形失色,一張秀顏雖美得不可方物,卻如大病初愈般盡顯疲色,難怪方才說話時有氣無力的。
麵前這位神色憂傷的美婦,與金進預想的大相徑庭,在他看來能讓這群凶悍的武士、霸道的士兵畏懼如虎的夫人,行事作風必定異常跋扈凶殘,絕非這般弱不禁風的模樣,他一時間有些愣怔。
夫人身側侍立的仆婦,見金進一副癡傻的模樣盯著主人,立時麵露慍色:“金掌櫃你這是什麼模樣,我家夫人豈是你能這般毫無避忌的直視的。”
金進醒覺,立時俯首斂目跪倒在地,顫聲道:“小人該死,山村野民、不識禮儀,夫人贖罪。”
“無妨!”美婦柔荑之手微揚,示意金進起身。金進猶豫了一下,心想對方既然讓自己起來,再這樣跪著是否有駁逆之意,於是戰戰兢兢地爬起來。然而他再不敢抬頭,隻低眉順眼的睇著美婦碧色錦緞的裙裾寬袂,若漣漪般自雪裘上逶迤於地。這女人身上透出的韻致,讓與她相關連的一切,哪怕支末片縷都透著別樣的柔美。“今日請掌櫃的進來是有事相求。”
金進忙哈腰道:“不敢,有事您盡管吩咐就是。”
“本不想勞煩金掌櫃,隻是我這位故人十分執拗,竟然多日水米不進,以死相逼非得親自拜托掌櫃的不可……”夫人嘴裏說著故人,語氣卻滿是厭惡不削,“偏我有些事還需要她,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所以實在是沒辦法呀。”繼而語氣一轉,冷冷道,“你要見的人給你請來了,怎麼你反倒不出聲了,難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金掌櫃!”一把氣若遊絲的聲音自牆角傳來。
金進因心思憂慮,加之攝於美婦氣勢,進了裏間之後一直俯首低眉沒敢左右旁顧,未發現室內還有旁人。此時聞聲抬眼望去,隻見一人癱靠在牆角的背光處,黑色輕薄的身影若一縷將散的遊魂,一見那人他的心立時如沉入萬丈冰窟。他下意識想舉步向那人走去,卻立即警覺漠然收回目光,抬眼瞅向坐於上首的美婦,見美婦也正眸光深邃的關注著他。
金進暗自慶幸自己方才醒覺的還算及時,照目前的情況及那人的情形來看,美婦與那人絕非故友,甚至可以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隻是因為某種錯綜複雜的原因奈何不得她,自己若不想被殃及池魚就必須堅決地表明態度。“夫人說得可是此人?”金進冷漠的瞟了一眼牆角的人。
美婦頷首道:“正是。”
金進向美婦恭順的哈腰施禮,轉而向牆角那人冷漠地說:“既然夫人吩咐了,有什麼事你就盡管說吧。”
“煩勞金掌櫃移步近前說話,我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像這樣大聲說話。”說著那人眼簾一合頭一歪靠在牆上,似乎就要昏過去了。
金進見她這幅模樣即焦慮又擔心,偏偏麵上還不能露了聲色,他抬頭裝作為難的望了一眼上首的美婦,夫人擺首示意他走過去。金進一臉的厭惡,猶猶豫豫地一步步向牆角那人走近,夫人的目光一刻未離他身上,雖然那眸光和煦如春風,但刮得久了也讓他起了一身寒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