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闕殿是鹹陽宮正殿,通常是舉行慶典,朝會群臣所用,我與餘侍分別侍奉在左右,身後跟著百名宮人。冀闕殿外的兩旁跪拜著官員,宮人。。。我一直平視前方,漠視心裏折騰的念頭。他會哀傷,他會和善可親。同時,他也會翻臉無情,他是帝王!那些不該有的奢念趁還未萌芽把它扼殺掉,寂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甘於寂寞!
秦王徑直跨入門檻,餘侍則在門口右側停頓,轉身麵向殿外。我也跟著停頓在左側!
“普寧,你跟在寡人身後隨侍!”來不及做接下來的動作,秦王便吩咐過來。
我隻好跟著秦王進入冀闕殿,心裏有些忐忑。除卻那次匆匆的獻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權力肅然宏偉的氣勢。
大殿之上,為首的是一位老婦人,腦後挽髻,身穿寬袖緊身長袍曳地,上繪卷曲紋樣,環玉配身。身邊則是我見過幾次的趙姬,她一改以往華麗豔美的服飾。高挽的髻上隻有幾支玉釵,素絹絲綿袍衣襟形成三角,繞至背後,再用腰帶係紮,下身朱色拖地長裙。裝扮的如此素雅,依舊遮掩不住魅人的豔麗。
“政兒給皇奶奶請安,給母後請安!”秦王低頭,原來這個老婦人便是秦國的太皇太後。
我匍匐在地。
“嗯。”老婦人點頭:“起身!”
除卻太皇太後和趙姬,所有人都叩拜秦王。我起身抬眼見玉襯姑姑站在末端,也就退站到她的身旁。確定自己的儀態無妥,我才敢抬眼對上這一室的金碧輝煌。
身份之別,是我此生都無法跨越鴻距!我渾身的不自在,每個人都神色都比平常要來得嚴謹莊重,秦王也把唇抿的很緊。
群臣把大殿一分為二,中間留著一條金玉織成的地毯,延伸至梯階高台上的龍椅之上。秦王方步邁去,正襟直座,接受著眾人的仰視:“祭祀的時辰到否?”
主祭官從官員的隊伍裏走出,答道:“回大王,還未到。”
秦王點點頭,雙手盤於身後,略掃視人群:“怎不見漢中王?”
一個臣子正要上前答話,一個蒼老莊嚴的聲音在大殿裏回旋,極具威嚴。
“本宮吩咐昕兒辦點事,祭祀他得耽擱一會。”這聲音,是太皇太後的。
秦王動了動唇,終是什麼話也沒從嘴裏逸出。
適時,一個寬袖袍服的俊美少年跨著步子進入大殿,“臣弟來遲,請大王恕罪。”
“王弟平身!”秦王抬手。
王弟?他是長安君成蛟?果然,長安君與秦王長的有幾分相似。仔細對比起來,成蛟更像是兄長。我腦海裏,突兀的浮現出那天夜裏的俊美男子。聽說秦王還有手足,封長安君!現下接近年尾,親王們都會回秦宮祭祖,那天我斷定能在王宮裏出入自如的男人還能有誰?
暗暗揣測那人是長安君,看來都錯了,眼前這男子是長安君。那麼年輕男子是誰?
主祭官這時道:“大王,時辰到了!”
“嗯,開始吧。”
主祭官按照祭祀儀規,行禮獻辭,唱誦祝文。秦王與眾多王室宗親叩拜先祖。接著,奏樂獻舞:用以祭祀天神、地神、四方神,祭祀山春川,祭祀先批(女性祖先)、祭祀先祖。禮成罷,便是年尾的賜宴作樂。
秦王賜宴於橐泉宮,於是公孫大臣均遷於橐泉宮赴宴。我則跟隨秦王回甘泉殿換下祭祀用的服飾。
這樣浩蕩的禮儀,繁重的讓人有些受不住。我依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最近這些日子,我太消沉了。秦王一味的放縱我的無禮,我近來的表現太鬆散了,倘然一天,秦王對我那幾分喜歡不再了,抬眼都不屑於吧?再倘然被趙姬知曉,對於我,也是很大的麻煩。
此時,秦王換下玄色胞衣,一身高貴耀眼的墨色禮袍。一頭的發絲淩亂的在肩上、胸前糾纏。
“祭祀很累吧?”秦王開口打開窒人呼吸的沉默。秦王看書,換衣,沐浴,都是不假他人手,全是我一人伺候。這是他的習慣,他極喜靜。
我進宮已有四月餘,猶記得第一次聽到秦王開口說話,那聲音尖銳的讓我差點發笑。現下,卻低沉起來,轉瞬之間的變化。
“不累。”我拿起玉梳,極專注的梳理一頭墨絲。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過了新年,大王便滿十四了。”
“你記得寡人生辰?”秦王的聲音裏,透露出一絲欣喜。
我為秦王理好發,再仔細的打量:“記得!大王的生辰是多麼大的事情!奴婢怎會不記得?”
幾乎是眨眼的時間,他便變了臉。我便輕笑:“奴婢也為大王高興呢,隻是大王這身子略嫌單薄。”
“怎麼,你嫌本王瘦弱。”這話,仿佛是從他的齒間擠出一般:“王弟那身子比寡人強壯吧,要不要寡人把你賜予他?”
我知道他又動怒,一般人聽這話早就跪地求饒了吧?我勸哄道:“沒有的事,奴婢心裏沒人能夠比過得大王!”
哼,他冷哼一聲出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