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要回北京,要同陳迎賓談談!”張文化急切地說,於是晚飯也沒吃,就匆匆辭別趙河北開車回北京。
出發前,他讓陳迎賓去工作室等,然後就一路飛奔。
路上,張文化開著車窗,風狂暴地吹在臉上,但這也沒能讓他放鬆些。
幾個月中,陳迎賓這個最好的朋友已經漸漸遠去,甚至成了一個陌生人。還能把他拉回來嗎?如果不能,以後就道不同不相為謀了。不行,一定要和陳迎賓好好談談,一定要從那條江湖路上,把他拉回來。
當初離開家鄉,一起在京城漂泊,哭著,喊著,笑著,罵著,為的是什嗎?曾經一起為了事業而堅持著,即使被誤解被嘲笑也不放棄。曾經一起為理想而前行,即使一再挫折也不背叛初衷,隻有最要好的朋友才能這樣。
來自四麵八方的人,聚集這個城市裏,隻因這裏集中了太多的機遇。張文化和陳迎賓同這些人一起,辛勤地耕耘著這片廣闊的機遇土壤。努力之後,或是享受成功喜悅,一起歡愉,或是承受失敗的苦痛,一起深思。
這是多麼恢宏又悲壯的大場麵,大家在同一個城市中,走在不同的人生軌跡上,經受著各自的迷惘,承受著不同的困頓。但能與至交好友一同經曆起起落落,又是多麼難得的人生片段。
如果幾十年後一起回到故鄉,泡一杯茶,聊起這段經曆,各自的兒孫聚在身邊,該有多幸福。幾位老人告訴一群後輩,當初是如何一起邊哭邊唱,共同激勵,慢慢超越,最終把夢想變成現實。
心思煩亂的張文化隻用兩個多小時,就趕回了工作室。一見麵,就對陳迎賓說:“你臥底和敲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現在做的那個所謂的法律谘詢,走的肯定也不是正路。聽我的,停手吧,咱們的‘北京夢’不能這樣做。”
看著張文化被風吹亂的頭發,吹得通紅的眼睛,陳迎賓愣住了,等明白了張文化的心意,就說:“我當是什麼事情,這值得你大驚小怪嘛,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做,大家不都這樣嘛。這就是俗話說的‘爾虞我詐’,你不做自有別人去做,而且也不會因為你厚道就不來‘詐’你。與其讓別人這樣對付我,不如我也入這條道。”
“那你入股這15萬也是‘詐’來的吧?”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看不起我,嫌我不幹淨,可誰是幹淨的?隻這一棟樓裏大小老板就有幾百位,哪個身上是幹淨的?你再往外看,那些為生存而奔波中的普通人,雖然幹淨,可活得多費勁!”
陳迎賓也有情緒了,好像是張文化勾起了他心底無盡的委屈。
“其實,你完全不必這樣,為什麼非要逼著自己行走江湖,為什麼非要和呂民族那樣的人一起混呢?”張文化並非不理解陳迎賓的難處,所以口氣緩和了許多。
陳迎賓卻更激動了:“走這條路我願意嗎?,我不想輕鬆點?我也是不得已。當初我規規矩矩,可結果窮得女友病了都沒錢去醫院,窮得所有人都看不起。那時沒有機會發展,任何一條上升的通路都是死胡同,即使是通途也沒有資本上路,就隻好遠去上海,為石家做那種見不得陽光的事情。我當然知道做了以後,這一生永遠都要背負惡名,但沒辦法啊!是的,我變了,從答應石建設的時候起就變壞了,從踏上去上海火車時起就變得鐵石心腸了。”
陳迎賓情緒激昂,好像有理的是他,而灰頭土臉的張文化則像無中生有地指責了一個很正經的人。
張文化剛才在回京路上想了好多要說的話,卻一時語塞。他扭頭看著窗外,華燈初上,街上車流滾滾,下班的人流湧動,遠處公交換乘站更是聚成了人海。
陳迎賓指著下麵說:“我想從人海裏麵爬出來,不想再灰頭土臉,可是沒別的路可走,隻好這樣。我甚至比你想的還奸詐,就連一直教唆我的呂民族,也被我給騙了。當初他幫助我敲詐石建設,說要是拿到的錢超過15萬,額外的部分倆人平分,後來我對他說拿到15萬,實際上得到的是40萬。你說我和呂民族同流合汙,那不是損我嗎?就他那水平配和我混嗎?”
張文化已經平和下來了,說:“我隻是無法接受現在的陳迎賓……”
不等張文化說完,陳迎賓說:“你那個好朋友陳迎賓已經死了,是窮死的!現在我隻是一個不擇手段、唯利是圖的小人。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你是一個理想化的人,容不得我這樣一個髒人。好吧,我離開你們,免得汙染了你們,或者不由自主地針對你們使手段。從現在開始,我們兩個人就不是朋友了!”
陳迎賓走了,張文化沒想到他內心蘊藏著如此大的壓力,而壓力之下卻是無盡的委屈,並且把這委屈當做動力,推動著自己在那條路上越走越遠。
透過窗子向遠處望去,那片人海劇烈地湧動著,因為有公交車進站了,為了能擠上去,好多人叫著,罵著,更有人從車窗爬進去。
陳迎賓走到停車場,不一會就開車融入到車流中,遠去了。
張文化非常痛苦,合上眼睛,就想起了他和陳迎賓都非常熟悉的那個旋律,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朋友你會懂,還有傷,還有痛,還要走,還有我……
【內心獨白】
趙河北說
在京城漂來漂去的年輕人,都是在為了欲望而奔波著,大家都為了自己的欲望而活著,所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是有道理的。但要是想發展得更順利,活得內心更加安寧,就要活得明白,並且還要厚道。
李和平說
一直覺得張文化是運氣好,但他更得益於做人厚道。隻有你做人厚道,別人才願意與你合作。
陳迎賓說
他們都看不起我,覺得我不幹淨,問題是誰幹淨?這職場裏有幹淨的人嗎?
再說了,我願意走這條肮髒的江湖路嗎?當初我活得那麼規矩,可女友病了都沒錢去醫院,誰能看得起我,所以我不得不鐵石心腸。
張文化說
陳迎賓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可你不能因為受了委屈就怨恨這個江湖。不是江湖害了你,是你的心理太陰暗了!我總是幻想一個場景,那就是幾十年後,與陳迎賓等好友回到故鄉,聊起年輕時的歲月,那感覺該有多幸福啊。看來不行了,我們在起點就分道揚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