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頃腳步聲響,樓梯上緩緩走下一個少年。那少年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衫,烏黑的長發隨意披在腦後,星眉朗目,鼻若懸膽,嘴角微微上揚著,似笑非笑。在白衣少年的手裏握一把晶瑩若水的長劍,劍尖兀自點點滴血,白衣少年邊走邊用一個雪白的絲帕擦拭著。
兩個錦衣人見了,心下一喜,同聲道:“四哥來啦!”原來這白衣少年卻是兩個錦衣人的四哥。
白衣少年扔掉沾血的絲帕,還劍入鞘,衝兩個錦衣人微微點頭,拱手為禮,道:“給七弟、九弟請安。”白衣少年雖被稱為四哥,看年紀卻隻有二十多歲,比孔柳二人小的多,言語之間對二人也是極為恭謹,孔柳二人卻不敢托大,忙拱手還禮。
見四哥現身,孔哲與柳萬峰頓感輕鬆,不消說,那黃衫少女定是被四哥出手攔下的。柳萬峰上前道:“四哥來的正好。這丫頭適才使詭計把東西搶了去,萬幸被四哥攔下,這才沒誤了主上的大事。”
白衣少年眼中精光閃動,道:“我都知道了。二位弟弟下次可務必要當心。”語氣嚴厲,隱有責怪之意。
孔柳二人知四哥是帶頭大哥最為信任之人,雖年紀尚輕,但劍法如神,辦事老練,也深得主上的器重,二人不敢爭辯,點頭答是。
白衣少年緩步走到黃衫少女身前,並未急著索要被她搶去的匣子,卻先俯下身去,輕聲賠禮道:“姑娘,在下學藝不精,出手不知輕重,竟致姑娘皮肉受苦,多有冒犯,還乞恕罪。”
黃衫少女明知孔哲掌力深厚,卻仍硬拚了一掌,雖說胸內氣血翻滾,受了不輕的內傷,好歹借力逃上了二樓,眼看便可逃出生天,不料屏風後突地閃出一人,迎麵便刺來一劍,那劍速度極快,她連對方相貌還沒看清,黑袍便被從中挑落,接著腿上又被劍刺中,跌下樓來。此刻方才瞧清傷她之人,卻是一個麵孔俊秀,語音溫柔的白衣少年。黃衫少女狠狠地瞪了其一眼,偏過頭去,默然不語。
白衣少年並不見怪,語音更加溫柔地道:“在下略懂岐黃之術,身上也恰有幾顆療傷的丹藥,不如讓在下替姑娘瞧瞧傷勢,略微贖罪一二。”
黃衫少女仍不看他,隻狠狠地道:“呸,誰要你管,少來假裝好人!”
白衣少年仍不惱她,口中道聲得罪了,出手如風,封住少女受傷左腿的幾處經脈,以防血流不止,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碧綠瓷瓶,倒出兩顆鮮紅的藥丸,塞進少女的手裏,說道:“這是家師精心配製的丹藥,補血益氣,頗有功效,姑娘當可一試。”
“四哥,管她傷勢如何,先把東西找回來再說。”孔哲被她奪去了寶匣,怕被帶頭大哥責怪,急於拿回那匣子,搶步上前,伸手便去少女懷內翻找。
“你敢!”黃衫少女又羞又怒,卻又苦於傷重動彈不得,一急之下,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不得對那姑娘無理!”突然一聲狂吼如炸雷般從櫃台後傳了出來,卻是店裏的小夥計胡阿牛,他一邊喊著一邊發瘋般朝著孔哲撞去。胡掌櫃怎會料到侄子阿牛竟會衝了出去,想要拉住他,伸手卻拉了個空,心裏叫苦不迭,急地大叫:“阿牛回來!阿牛回來!”
胡阿牛卻不管不顧,徑直向孔哲撞去。先前他初聞黃衫少女的聲音,心裏便猛地一撞,隻覺若是這少女能用這樣的聲音跟他說上一會兒話,卻是死也值了。待見到她受傷的樣子,胡阿牛心裏甚為過意不去,心想這黃衫少女受了如此重的傷,多半也是因了自己多嘴。眼見孔哲要去少女懷內翻找,這對黃衫少女來說可是莫大的羞辱,胡阿牛心內豪氣鬥生,不顧一切地便衝了出去。
孔哲身子隻略微一閃,胡阿牛便既撲了個空。孔哲跟著伸手在他後背輕輕一按,胡阿牛的身子便騰空跌出老遠。胡阿牛卻顧不得疼痛,急忙翻身爬起,又橫身擋在黃衫少女身前。
見攔在麵前的隻是一個店裏的小夥計,年紀與自己相仿,身高手長,皮膚微黑,白衣少年鼻子微皺,似乎不屑出手,兩眼望天,緩步跺了開去。
孔哲見他正是剛才出聲之人,心道正要去找他晦氣,不料竟自己送上門來,心內暗喜,故意說道:“小兄弟,這不關你的事,還請讓開,免得傷了和氣。”
胡阿牛把頭一搖,高聲說道:“我不讓!除非你們不再為難這位姑娘!”孔哲道:“我們並不想為難這位姑娘。隻是她拿了我們的東西,我們要把東西取回來而已。隻要她把東西交出來,我保證沒人會傷害她。”
胡阿牛略微猶豫了一下,回頭瞧了瞧躺在地上的黃衫少女。
黃衫少女先前惱胡阿牛多言,此刻見他竟為自己出頭,心裏對他的怨氣消了大半。見他望向自己,知他心意,緩緩搖了搖頭,道:“那匣子確實是我家的東西,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是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的。”她感激胡阿牛為她出頭,但也不願連累他,又輕聲對胡阿牛道:“謝謝少俠仗義出手,隻是你是鬥不過他們的,快快閃開吧。此事與你無關,孔神刀和柳神劍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前輩英豪,他二人是絕不會為難你的。”黃衫少女最後這句話,卻分明是說給孔哲柳萬峰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