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策馬收攏著後方散亂的兵卒們。
他繞著熄滅的火圈一邊奔走,一邊扯著嗓子呼喊激勵著尚昏頭轉向、不知所措的部下,要他們迅速集合,追隨邢將軍的腳步。馬匹完好的早已跨上站馬匆忙追趕,沒有馬匹的隻好跑步行進,苦不堪言。
張偉將最後一批戰力尚存的人收攏起來令其出發向西方追去,又分出幾人來看護重傷人員、清點死亡人數、向後方報告情況等,便一扯韁繩,便帶著策馬向主人去處而行。
他騎術頗佳,又是騎著自己的愛馬,便一路超越先出發的眾騎。一段馳騁之後,前方主人的背影便被他收入了眼簾。同時出現的,還有幾個夏人的身影。
其中一個人影落在了最後,眼看就要撞上邢將軍的馬頭之時,卻突然衝天而起……
就在警覺襲上張偉的心頭之時,邢將軍的背影上端突然缺了一塊,同時似有什麼東西從主人的肩上滾落。
“不!”
張偉眥目欲裂,卻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主將身死,作為貼身的親信卻沒有起到提醒、保護的作用,失職之罪大矣!況且,邢將軍帶出的一眾輕騎覆滅大半,他自己一死,這罪過也便被沉甸甸地壓在了下一級的自己和幾個同僚身上。
不知不覺間,他放緩了速度,他甚至有一股調頭離開的衝動,逃出這片戰場,在失利的消息傳到鍾帥耳裏之前回營收拾細軟流亡,然後逃到大夏去,隱姓埋名過完一生。亦或是青澤僻遠的州縣,甚至就近隱匿在東即中也未嚐不可。
總好過身死人亡。
身側被張偉超越的部下們又一個個衝到了他的馬頭之前,湧上去查看邢將軍的情況。
“轟!”
邢俊朔屍體下的坐騎猛然爆開,炸散了一片兵卒。
張偉右手輕輕扯了扯韁繩,馬匹緩緩停下,在原地踢著蹄子。
張偉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手上的動作,他眼中隻有一個回身一笑便瀟灑遠去的背影,那背影隻身拖著一柄長刀,他甚至能想象到長刀上正滴落著邢將軍的鮮血,鮮血隨著那人的遠去而在地麵上逶迤蜿蜒……
他眼中映著那人飄去的背影,胸中的熱血燃燒至沸騰!
男兒當如此!
張偉一時之間對自己方才的想法羞愧不已,他揚起馬鞭抖腕一甩,鞭梢在空中打了個旋又抽在馬肥壯的臀股上。
胯下的寶馬揚起前蹄,嘶鳴一聲,聲音高亢,穿透了整片戰場。
敵人不過二十餘人,自己哪怕折損大半,卻也尚餘騎兵二百。
若是能擒得二景而歸,便是大功一件,何愁升遷。
縱然邢俊朔的死會抵消掉一部分功勞,但平常遇到這種好事,大頭都是邢俊朔來拿,屬下們隻能撈些湯來喝。
這次真要立功,說不定能入了鍾帥的眼,頂了邢俊朔的位置。
那邢俊朔職位再高、官威再大,現在也已經是一具沒了頭顱的屍首,且被炸得殘缺不全。
而我張偉論才能不在他下,他能從一個低微的裨將爬到今天的位置,我張偉又有何不可!
馬蹄翻飛,踏得飛快。
張偉將臀股高高抬起以減輕馬背上的顛簸,身子深深俯下,幾乎貼在了馬背之上。
他眼中隻有一個身影,那個提著長刀,在前方奔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