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夏人埋在青林軍中的臥底先一步行動,找到了我們幾人。追兵在望,走投無路之下我隻得答應接受他們的安排,扮成押運屍體的卒子混出了大營。後來鍾秉開的走狗帶人追了上來,我們倉促接戰,幾波下來人死得七零八落,好在最後擺脫了追兵,躲進了夏人安排在東即太錦山脈一帶的據點中。]
一行人走出了好遠,童驥再一次哆哆嗦嗦地回首張望。
身後廣闊的大營遠望已無蹤跡,唯有西門營口處幾處高聳的瞭望塔樓尚未消失在地平線之下。
童驥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也許是熱汗。擦了不多時,額頭鼻尖下巴上便又冒出來一片細密的汗珠。
阿駒啊阿駒,你觀海山出身,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偏偏去趟這一趟渾水……
童驥又暗自在心中數落起了自己。這一夜,他後悔了無數次,可每當看到身受重傷孤立無援的景帥二人,他的使命感、他兒時的激動、他心中的熱忱便交加著在身體中、在腦海中激蕩。最終,他沒有放手。
他再次擦了擦從鬢角處躺下來的汗水,望向了前方一輛摞著一眾屍體的板車,心中稍稍平定了下來。
“站——住——”
大營門口的守衛拖長了音調,喝住了衝將而來的人馬。
邢俊朔一騎當先,風風火火地馳至營口,在守衛統領麵前堪堪勒了韁繩。
千裏良馬嘶吼著抬起了前蹄,揚起的蹄子帶起了一陣罡風,挾卷的沙塵草屑糊了那強裝鎮定的守衛統領一臉。
“咳咳……呸!”
統領灰頭土臉地吐出了灌進口鼻的塵土,麵色大慍,抬頭冷冷望著高高大馬上的邢俊朔,剛要質問,卻見對方看也不看自己,隻拿下巴與鼻孔對著他,哼出了兩個字來:
“滾開!”
兩側塔樓的弓弩手不知什麼時候垂下了手中的凶器,弩箭沒有上膛,端口也隻指著他們自己的腳下。
隻有一個愣頭青還沒有認出這一行闖營的人是鍾帥的最最貼身的親信了,偏偏這個愣頭青還是五天前被上麵的大人強塞進來的統領。
副統領心中緊張不已,早已暗示手下莫將箭頭衝著邢將軍的人,生怕激怒了對方,平白遭了禍事。
“沒有鍾帥的手令,誰也不——”
“唰——”
那守衛統領話音未落,腦袋便被邢俊朔削了下來,空留下碗大一個血井,兀自噴灑著鮮血。
副統領暗暗歎了口氣,忙做了個手勢,令下麵的人將拒馬橫欄都撤開。
眾守衛見自己剛上任的統領都被人砍去了頭顱,惶恐之下,手腳竟皆利落了好多。須臾間,通路被打開,浩浩蕩蕩的人馬衝了出去。
副統領見此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兩腿發麻,四肢冰涼,竟像是在生死間走了一場。
統領年輕的頭顱被馬匹踐踏得破破爛爛,好似一個蘸了血、撒了氣又抹了泥的的皮球,咕嚕咕嚕地在稀疏的草皮上滾動著。一旁的屍體也已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