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大。你這半天不知道去哪了,可讓小的好找啊!上頭催著呢,路上再說,可別耽擱了!”
“你小子倒是麵生,可是新來的?”
“洪老大覺得小的麵生,但老大您的大名可對小的來說是如雷貫耳啊!”獄卒點頭哈腰,笑意諂媚,躬身伸手道:“洪老大,請。”
他這一躬身,真是低到了塵埃裏,腦袋幾乎都垂到了褲襠處,偏偏臉還努力仰著,掛著阿諛的媚笑。
刑吏老大望了眼那獄卒的來處,眉頭突然舒展開來,嘴角勾起了一個大大的笑,也連連拍手道:“咱們這就走!別耽誤了上頭的好事!”
刑吏之首洪老大旋即轉身,大笑而去。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刑吏皆各自讓開,給老大分出一條路來,隨後連忙跟上,臉上兀自還帶著濃濃的不解。
血痂層層疊疊覆滿了剛毅的臉上和曾經結實寬闊的胸膛,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他的左腳隻剩下了一半,粗糙幹癟得宛如一小隻帶著泥土的地薯,他十指指甲間被深深鑿進的的竹簽還沒有被取下,他身上幾個穴位尚豎著幾根細細的銀針,他就那麼靜靜躺在刑床上,鐵釺穿過他的大腿和大臂將他牢牢釘死在了那裏,他的呼吸微不可聞,隻餘胸膛還在微微起伏著,昭示著他的頑強。
“何苦呢。”晦暗陰濕的地牢裏突然響起了一句感歎,是熟人。
莊勵微微睜開了眼睛,這個動作撕開了黏住眼皮的血痂,讓現在的他很是吃力。
“我……不知道……”莊勵的嘴唇蠕動著,聲音微弱。他的嘴裏被塗了些許藥劑,以防止他咬舌自盡亦或是故意把血噴在刑吏臉上。
這是他昨晚被生擒後說的第一句話。
“你就是知道,也不會說的。”來人端過一隻掛在牆邊上的燭台來,照亮了自己俊朗的臉,“我本想帶你走,不過……看現在的樣子,我就是真的能把你帶出去,也救不活你了……”
“楚兄……多謝你……了……若非……”
“若非我給你報信,你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境地。”楚師遙歎了一聲,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景帥……活著……我就是……”
“我明白,隻是……唉。”楚師遙俊朗白淨的臉上有著些許掙紮之色,他右手端著燭台走近了莊勵,道,“我最後能做的,便是給你一個痛快了。”
“知己……莫若此,此生再……無憾!”莊勵沙沙笑了,他現在隻能發出類似的笑聲。他的眼角淌過了一線晶瑩,在燭焰的映照下熠熠生光。
他咧開了嘴,牽動了臉上的傷口,血珠顆顆從綻放的皮肉中鑽了出來,鮮豔,亮麗,光華奪目。他原本潔白齊整的牙齒一片暗紅,他笑得很燦爛,像個要到了糖吃的孩子。
楚師遙將燭台交到了左手上,右手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顆丹藥。
“此丹,有活血化瘀之效。”一顆黑乎乎的丹藥被湊到了莊勵的臉邊。
“估計,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因血流不止而死了。他們應當查不出什麼來。”
丹藥再次移動,越發靠近了他的嘴邊。
“啪!”
一顆石子突然襲來,擊中了楚師遙修長白皙的手,藥丸落在了粗糙不平的地上,兀自輕輕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