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斜掛於空。天是淡淡的灰藍,間襯著幾抹同樣淺淡的橘色,托著中間一顆暖暖的黃。
蟲鳴鳥啼處處有聞,應和著遠處晨間操練的齊整呼喝聲。
老人待那男人躬身邁出了石室,便也抬步而出,右手的竹杖依舊點在巨石之底,杖尾繞一點微微轉動,竟在巨石上鑿出了一個小小的凹坑。有石之粉屑簌簌落下。
老人身量比那魁梧男人矮上幾分,巨石恰在其頭頂掠過,未及碰觸到他半分發絲。他從石室中走出時,右手竹杖一收,巨石便“轟隆”一聲,砸在了地上。激得塵土飛揚,蒙了周圍幾人滿身灰汙。
男人閉眼屏息,待塵埃稍稍落定後扶著額頭苦笑道:“仙老教訓得是。”
老人沒有再理會他,隻是默默望著東方的天空,那裏也是青澤門戶——劍嵐關的方向。
半響,老人的聲音又響起:“我受陛下之托前來護你三月,已過去半旬有餘,你切莫耽擱在這些小事之上啊。”
“是,仙老放心,我有分寸,也自會向陛下解釋。”
老人微微搖頭,拄杖離去。
戰而勝之,全無懸念。自先皇滅丘禺後,廣施新政,厲行變革。青澤,便足比大夏落後了近百年。
男人輕鬆笑笑,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虛眯雙眸,目送荀仙老離去。
石室外,把守著十多個親衛,整整齊齊分列兩排,脊背挺拔,站姿一絲不苟,雙瞳直視前方。
另有一人衣甲錚亮,雄姿颯爽,正站在那男人的麵前。他見男人的目光轉向了他,便立即幹淨利落地行了一個軍禮,道:
“元帥!昨夜發生之事,還望您的指示!”他話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有著軍人特有的硬朗與利落。
元帥趙甫臣邁步向自己在怒蒼關的臨時帥府行去,邊走便問道:“奉年,你怎麼處理的,說來與我聽聽。”
梁奉年原地旋身,又“啪嗒”一聲並攏雙腳,讓自己的臉正對著趙甫臣寬闊挺拔的脊背,方抬腳跟上。他走起來嚴板合體,每一拍動作都如《大夏軍律》中《行止篇》的例畫一般嚴恪。
“稟元帥!”梁奉年鏗鏘的聲音響起,“屬下按章程規定,沒有做任何處理!”
趙甫臣再度扶額。他早該料到自己的副官會如此作答。
趙甫臣軍略權謀舉世無雙,每每又不按常理出牌,讓敵方捉摸不定,無法猜測到自己下一步的動向。他雖常為看似不合理之事,但最後的大勝卻總能證明他的冒險存在著極其詭黠的合理性。
善騎者墜於馬,善水者溺於水,善飲者醉於酒,善戰者歿於殺。況過猶不及,物極必反。故而他特意選梁奉年為自己副官,兩相之極,以補缺漏。
若是自己不在,梁奉年謹小細微一絲不苟的性格也能保證軍隊不會犯錯,取勝也許不足,自保卻綽綽有餘。
隻是各路臥底,素來由趙甫臣直接負責。而針對青澤各勢力的行動中,趙甫臣也親自接手了景家的事情。
凡梁奉年認為不能逾越的,即便是大陸崩塌,海水倒灌,也無法讓他做到隨機應變,靈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