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沒錯吧？”
“沒……沒錯，大人。”
“你來的這半年，景府沒有虧待你吧？”景謙之提筆寫著字，沒有抬頭，淡淡問道。
“撲通”一聲，陳五跌跪在了地上，扯著嗓子嚎哭了起來：“大大人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老家的母親病重，小人的薪酬連藥錢也買不起……”
“當初你來的時候，說的分明是你父母雙亡，老家有一雙弟弟妹妹需要養活……”景謙之終於抬起了頭，平素溫潤柔和的臉上似是帶著幾分難得的鋒利，“契書上怎麼寫的來著，‘若有作奸犯科及危係府中人者，宜付有司……’，這你想必還記得。還有那些你藏起來的首飾，福叔其實是在等著你醒悟，自己還回來……”
陳五想起了管家前些日子對他的說的那番深奧晦澀的言語，不由得悔恨不已。他自以為那些偷雞摸狗的小事無人知曉，而管家的敲打隻是因為對他有所懷疑……沒想到……沒想到……
“大人……老爺！求求大人了！我……一時豬油蒙了心……不該去偷夫人的首飾，也，也不該……收那些人的銀子去透露府裏的底細……大人！大人不要送我去見官！您……您打我一頓吧！”
……
“他偷得可不少，差不多是我一年俸祿了。”待把那陳五攆走，白羽卿為景謙之重新鋪了一張宣紙，忿忿道，“隻是供出了兩個同樣吃裏扒外的家夥，便僅僅趕出景府，這也太便宜他了！”
“若是真的送到官府去，那些事足夠他刺配充軍了，他雖無病重父母，也無幼弱妹弟，但他妻子確身有殘疾，無力勞動。沒了他，日子想必會艱難的多。”
景謙之站起身子，走到窗邊支起了窗子，靜靜凝視著外麵的叢叢綠意，勃勃生機。喬葉鬱鬱蒼蒼，灌木中大片的嫣紅暈染，煞是濃烈。
“我喜歡……秋季。”
景謙之沉默片刻，突然道。
“夏天，不也很好嗎。看那些花兒開得多好。”白羽卿走到了他的身後，一同望著窗外，“二少爺，我……記得你從前是喜……”
“因為秋季是死亡前的狂歡，收獲之後一切都歸於死寂。”景謙之突然合起來了窗子，“砰”的一聲，如他打開一般突然。並順手把支窗的撐子扔在了窗外。
“府裏其他那幾個人……讓福叔處理吧。”景謙之回過身來，直直走回了桌前正襟端坐下，“帶‘戌’過來，軍部的那個。”
“吱……呀……”聽得書房的門被白羽卿從外麵闔上了，如玉般謙和溫潤的男人閉了眼，身子向後倒去，軟軟靠在了椅背上。
帶著滿身的倦意，滿臉的疲憊。
雖不是啟都，但這裏的景府也幾乎是完全按照舊製建成的。
最為難得的是，這裏居然也保留了自己和小妹的房間，甚至連裏麵的布局擺設也如出一轍。
外間，是貼身書僮的住處。從前，阿任和阿休會輪流睡在那裏。
裏間的花瓶裏，是新插的半截灰褐色的裸枝，骨裏紅。沐之喜梅，尤為喜好深色的紅梅。哪怕沒有花，單插一枝裸條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