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八年來聲名鵲起,人人都知道如今的家主年少有為,謀略了得,與元帥趙甫臣一道,逼得北方狄子們不斷後遷。那些狄子寧願在雪原被凍死餓死,也不願去直麵景謙之的劍鋒。
但景家家主近兩月沒有上朝,罔顧朝綱,朝中大臣也對此議論紛紛,頗多不滿。每每有人上奏彈劾他時,陛下也卻總不理會。
當景謙之在看書的時候嘔了這月的第三口黑血時,從小跟著他的心腹手下白羽卿紅了眼圈。
書房外傳來了腳步聲,心腹立馬麻利地扯過一張厚厚的宣紙蓋住了桌上的血跡,景謙之也就著手上那塊帶血的白帕擦了擦嘴角,然後隨時將帕子扔到了桌下。
這時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門外走進來一個形容消瘦的中年女人。她麵貌姣好,氣質雍容,但太過蒼白,也太過病態。
“謙兒,氣色怎麼這樣差,不是說……你的病快好了嗎?”女人關切道。
“昨晚處理了些事情,熬得晚了些。”謙之溫和一笑,臉上的疲色在這笑下竟淡了幾分。
“你這孩子,早叫你好好修養。難道沒你插手,下麵的人便都處理不好了嗎?”女人嗔道,即使是生氣,姿色也絲毫未減。
“母親教訓得是。”謙之依舊在笑,像早春的一縷曦光。
“羽卿,你也是。就不能多勸勸他嗎!”女人將臉轉向了景謙之身邊的人,“謙兒身體尚未痊愈,你可得多替他擔待著些啊。”
“夫人放心,屬下自當盡力!”白羽卿說話擲地有聲。
謙之看了他一眼,眼角帶著笑意,心道他這些日子幫自己騙起母親來真是越發熟練了。
“唉,我病的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們了。聽說那藥,很難配吧?”
“不,母親,倒也不是難配,隻是為了萬無一失,多加準備了一番。”謙之笑道。
“謙兒,我病的時候,總是在想,若是我眼睛閉上以後再也沒有睜開,我能放心地走嗎。”女人緩緩踱了進來,身側同樣年紀的侍女正輕輕扶著她的手臂。
白羽卿心裏咯噔一下,心亂如麻,擔心被她瞧出端倪。
景謙之從案幾後快步繞出,扶著母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白羽卿回過神來,自覺有些失禮,好在兩位主人皆性情溫和,待人寬厚,從不計較這些。
母親接著道:“我才知道,最大的遺憾,便是逸兒了。”
景謙之略有所思,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和顏兒都是好孩子,但……逸兒離開我這麼久,她失蹤的時候還那麼小……自己一個人在江湖上流浪,這怎麼能過得好呢!”母親說著,眼圈通紅,淚水無聲的滑過她消瘦的麵頰,滴落在了麵前的大厚宣紙上。
白羽卿看著被淚水打濕的宣紙,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景謙之侍立於側,接過了母親的陪嫁侍女,玲姨遞過的手帕,輕柔細致地為母親拭去了滑落的淚水。
“母親的心情,孩兒能理解。這些年來,孩兒也一直沒有放棄過對他們的尋找。”謙之不願惹母親傷心,但他不想再給她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母親道:“是了,還有沐兒。”她頓時哽咽起來,“等我去了天上,怎麼有臉見你的小姨……”
景謙之輕輕將母親團進了自己懷裏:“小姨知道我們的不易,她那麼體貼善良,想必會……”
母親搖搖頭,伏在謙之懷裏“嗚嗚”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