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張研經端起了手邊那盞茶,擦開蓋子輕嗅了一口騰騰熱氣,“昨天姑爺都幹了些什麼啊?”
“和往常一樣,中午起床用過早茶以後就這大堂裏坐到了酉時,接著便去了茗翠閣,子時方回。”
張研經“嗯”了一聲,隻是細細地品茶。
“不過……還有一事,昨個兒孫家人把螺心草送來的時候,叫堂主撞見了,人走後,堂主要去了那株藥,然後說是要好生包起來送給景家主母。”
“哦?景家的事……他是怎麼知道的?”
“大人您忘了,新都的邸報正是昨兒送來的,這消息還是我給他念的。”
“哦,是了,說起來那景將軍的孝心向來是出名的,央人在邸報上印些私貨倒也正常。”張研經點了點頭,將手中青瓷茶具放回原處,抬頭看向了麵前彙報的青年,“持祥啊,好好幹,我還會提拔你的,你知道我的話可不和姑爺一樣隻是說著玩玩的,你算是個可造之材,但切記心思一定要用在正處,莫因整天跟著姑爺不做正經事便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啊。”
青年連忙應下了,不敢稍有遲疑。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那堂主的小跟班。
當初一進點和堂,便被張研經和周銘軼同時看上。張研經覺得這孩子機靈地很,周銘軼覺得憑自己的一等一的好皮相怎麼也得找個樣子看起來過得去的跟班。
這初持祥也有些頭腦,知道自己應該跟著誰,於是他便為副堂主效力,監視堂主。可憐那周銘軼雖然人品智商差了點,卻也是真心拿他當心腹人使喚的。
“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我們點和堂做的是救人的買賣,信義是一定要講的,行醫有醫德,我們做藥師的也得有自己的準則。”張研經話鋒一轉,“那株藥如今還在姑爺手裏?”
“這……還在,但是他放在自己房間裏,屬下一時取不回來。”
“嘿,你當然取不回來,姑爺有的時候還是有點腦子的,想不到吧?”張研經摸了把自己的胡須,難得開了次玩笑,“他這是想借著討好景家主母來效仿當年的趙元帥,來個平步青雲啊!眼下這螺心草便是關鍵,今兒上午有個車隊要例常運些藏霧林出產的藥材離開,正是前往新都的。咱們英明神武的堂主大人怕不是要起個大早,親自監督他們把螺心草帶上吧!”
“那……大人您看,我們要不要攔上一攔呢?”
張研經摸著胡子沉吟片刻,道:“姑爺在關鍵時候還是能瞪得起眼的,我們要是光明正大地斷了人家往高處走的念想,嘿,以後的事情可能就不太好辦了。
“但這螺心草,隻在藏霧林深處出現過,號稱能調和水火,可把原本藥性相衝的藥材煉在一起還不傷其本質,雖說本身沒什麼作用,但倒也珍稀得很。那孫家小子患的病其實說不上多難治,但獨缺了一味調和藥性的材料,其實他們也不是不能用其他的藥材來代替,可我們這裏有庫存的那幾味藥就是賣了他們全家他們也買不起,所以隻好把腦袋別在褲腰上進了藏霧,寄希望於他們自己了。
“可也難說他們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說運氣好呢,孫家的夫妻倆都死在了藏霧林裏,連屍首都帶不回來。但說運氣不好呢,孫大的義弟卻送來了一株螺心草,這可是此類藥材中的極品啊,隻要煉藥的時候好好把握,成藥一般都是同種丹藥裏的極致。”
初持祥聽了半天也沒有聽到他說重點,卻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畢竟張研經平時惜字如金,話多那是看得起自己,是真心想栽培自己。於是他點點頭,一臉恭敬。
“你說呢?”張研經突然看向了他,目光直刺著他的眼睛,似乎要將他裏裏外外看個透徹。
初持祥一愣,這才明白張研經這是把剛剛自己問的問題又拋回來了,他想看看自己的答案。初持祥知道這算是一個小小的考驗,必須謹慎回答。
“屬下以為,這螺心草勢必是要攔下的,若是真被堂主以他的名義送出去了,點和堂世代的信譽恐會受損。即使這件事沒有被傳揚出去,我們內部的人知道以後也難免不會動些別的歪心思去克扣其他客人送來的藥材。至於用其他同類藥材為孫家煉藥,然後再為其補差價的行為,也並不可取。因為凡是煉製藥性相衝的丹藥,失敗率都比尋常丹藥要高些,即使沒有失敗,藥效也會大打折扣。其他的藥材再名貴,也比不上這株螺心草的效用。孫家的名聲平素不錯,應該不會見錢眼開,去為了我們開的高價而耽誤那孩子的病。”
一個小廝提著茶壺靜靜地走上前來,為張研經添上新茶後又靜靜地退了出去,一切都是那麼不起眼,就仿佛他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張研經端起了手邊的那盞茶,擦著蓋子輕嗅了一下熱氣:“好茶!不過……你接著要怎麼辦?直接跑去告訴我們英明的姑爺說這是不對的嗎?”張研經的眼角似是帶了些笑意。
當張研經的目光從初持祥的瞳孔移開以後,初持祥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輕輕呼出了一口濁氣,又用平靜的語氣道:“可以設法讓堂主以為那景家的通告已失效或者待脫離堂主視線以後再派我們的人去把東西取回來,就說……就說有人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