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情之一字,素來抱著看官的態度,一見鍾情之事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人與人之間得靠緣分,自羋襄逃婚,她代嫁,這冥冥之中皆有因果罷。羋羽有些迷糊,心底想相信命中注定一說,渾然忘記那一後院的“命中注定”。
是皮相罷,是皮相罷,生得一副好皮囊,如清風朗月的儀態姿容,如此人中俊傑,又有何家嬌嬌不喜,我尚且隻是普通人而已。心中這般安慰自己,倒心寬了不少,卻潛意識心存畏懼。
受燕君夫人相邀,公子昔遲攜羋羽前往宮中赴宴。
路上羋羽漫不經心的撩開馬車的簾子問:“夫主當日為何灑盡杯中酒?”
“素不喜酒。味辛辣,飲之如火燒。”
竟然是如此單純的理由,羋羽無言以對,莫非自己對他一直疑心過重,又立即搖頭否定自己。
燕王宮富麗堂皇之令人咂舌,城牆巍峨之不可見天。令她想起遭楚人一炬的阿房宮,真真可謂之“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亭台樓閣規律整齊,走廊如綢帶般縈回,牙齒般排列的飛簷如鳥嘴向高處啄著,娉娉婷婷的宮女皆著素色宮衣挪邁著小碎步縱列前行。
宮宴設在景安殿內,已有王宮貴族落座,高台上一位貌美婦人衣著華貴,頭頂鳳釵熠熠生輝,仿若要騰空而起,一頭烏黑而過於繁重的頭發卻顯得不自然。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鬢角已花白,兩道劍眉氣勢淩厲,常年上位者使他威壓甚重。想必這就是燕紹王與君夫人了。
公子昔遲與羋羽見過禮後坐於高台右側,左側便是公子淥禹,燕王嫡子,有荒淫貪色之名,自羋羽落座,一雙眼盯住未曾離開絲毫,連身旁依偎在懷的美人都無暇顧及。
鼓樂齊鳴,眾人酣飲。羋羽知道這不是吃飯的地方,隻得偶爾吃點小食,然後給公子昔遲斟酒。
一陣疾風掃過,金屬碰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簪子應聲掉落。秀發隨風散落在地,飄逸順滑如絲綢。
大殿的目光聚集到羋羽身上,婦人與貴女眼中不是同情就是看好戲。
羋羽心疑,攏了攏頭發,卻聽見君夫人道:“這便是,昔遲新迎進門的楚公子羋襄,好一頭美麗的頭發。”
“多謝君夫人誇獎。”
“不知可願意將其贈與我?”
她的頭發大抵是假的,怪不得看起來像一頂帽子,眾人也仿佛早已習慣了君夫人的所作所為,但在這個時代,女子皆將頭發視作如眼耳手足之物。
“自是妾身榮幸,拿刀來。”旁的宮女端來一托盤,一精致的匕首置於托盤上。羋羽轉身,抽刀,斷發,僅及腰處。將長發置於托盤,本來就嫌頭發過長,此情此景亦不利於與上位者起矛盾,索性豪爽點賣君夫人一個人情。
“我喜歡,夫人豪爽為我平生所僅見,平日你若無事便可前來宮中尋我,賜青玉樽一對。”
“謝君夫人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