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大名風輕歌,是風氏嫡係其中一支抱養的孩子。
四少的養父是當代家主的堂兄,原本也是個年輕俊彥,卻在二十歲那年死於肺癆。他未過門的未婚妻非要為他守節,便來到風家,從旁支裏抱了一個女孩兒養在膝下,就算是這一支的血脈。
這個被抱養的女孩兒就是風輕歌。
風輕歌的養母與世無爭,本礙不著別人的事,奈何風輕歌是個闖禍精,從小和家族一群男孩子混在一起,喊打喊殺。這種性格終於在十歲那年給母女兩個帶來了滅頂之災,風輕歌吹牛能潛入風承玦的房間偷件東西出來而不被發現,當天晚上就真的去了。十歲的半大孩子不懂人心險惡,不知道她那“生死之交”轉頭就將這事兒告訴了風承玦,結果人贓並獲,風承玦那樣的性子,即便沒什麼損失,偷到他頭上讓他逮住也得往死裏折騰,當即就將風輕歌押入了地牢,大刑伺候。風輕歌的養母在主院外跪了一天一夜,求家主繞風輕歌一命,許是被她的誠意感動也或者是被纏的不耐煩,家主將風輕歌從地牢裏放了出來,養母卻因那一天一夜的淋雨勞神,染上惡疾,一命嗚呼。
從此以後風家大宅裏再沒有那小姑娘呼嘯來去的身影了,她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院子裏,不久便被所有人遺忘。
風承琰跟她當然也不熟,四年前他從淮中回到家族,正趕上家族年輕子弟的一場大比,家主故意為難他,不要臉的安排車輪戰。他那時候心裏憋著一口對家主的怨氣,愣是車輪戰裏連贏十場,震驚了一眾嫡係旁係的老家夥們,狠狠打了家主的臉。第十一場就輪到了風輕歌,那吊兒郎當的家夥穿著一身男式的修靈袍,在擂台上盯了風承琰好一會兒,沒等觀戰的長輩們催促,便將手裏的刀一扔,笑嘻嘻的攤手:“我輸了。”
那天晚上晚楓院裏偷摸溜進一個人,自稱風四少的風輕歌拍著風承琰書房的桌子,說從此以後,小爺和小爺手下的弟兄就跟你混,我們是小弟,負責給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是老大,負責我們的人身安全和榮華富貴。
風承琰這才知道這個被所有人忽視的小姑娘這些年來都做了什麼,她網羅了一大票親信,都是不起眼的底層仆役,這些身份低賤的,貴人們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卑賤下人滲透在各個院落,不起眼,卻不可或缺。無人得知那些深深宅院裏深不見底的齷齪與肮髒,捂在床底發酸發臭的荒唐事,都順著看不見的線流到了韜光養晦者的手中,年複一年的積累,被所有人遺忘在角落裏的風輕歌,就這樣握住了風家後宅裏幾乎所有主子的把柄。
這樣一個人的效忠對於風承琰來說作用是巨大的,再加上他父親實在是個廣施善緣的大好人,家族裏許多客卿都念著已故少主的恩澤,眼見風承琰漸漸長成,有不少暗中表示投靠,而風承琰自己,這些年每去一個地方就會買下宅院和產業,安置人手,即便還沒有實力的時候他就在為以後做著綢繆準備,到如今,他手下已經有了運轉成型的勢力和財力。
在外人眼裏風承琰的依仗是大長老和他身後的長老院,是那些押注的旁支,但這些人風承琰從來都不相信,他要的是自己的嫡係,和自己出生入死,如臂指使的屬下和兄弟。他的實力還很薄弱,看不進家主和大長老眼裏,但是滴水穿石,他相信隻要自己耐心的積累,總有一天會擁有和家主大長老同台談判的資格。
而這些,一為自保,而為查明真相,手刃仇敵。
風聲淒切,月光慘淡的灑在這一片沉默的天地裏,花園小池裏的魚兒歡騰的蹦,襯得假山頂上的氣氛越發沉靜而壓抑。
風承琰一瞬不瞬的看著風輕歌手中的盒子,檀木質地,長寬七寸有餘,厚不過三寸,通體漆黑,一點花紋也沒有。
他在父親的手劄裏得知那臨湖別院往西十多裏的山包底下,以前也曾有一座宅子。是父親年幼的時候一個旁支的長輩送的,那時候的少主風明是所有人爭相巴結的對象,送套小宅子都算是寒酸的。那宅子位置偏,環境也不是很好,在他的眾多產業裏從沒人注意過,但父親本人過目不忘,看過一遍賬目便知自己有那麼一座宅子。閑來無事的時候他自己去看過,覺得雖然宅子本身沒什麼意思,但有趣的是宅子有一個密室,藏得很深,不是他這樣細心又精通機關秘術的人根本發現不了。後來小山盛夏大雨發生了山體滑坡,宅子被埋在泥沙裏,清理出來後就徹底拆毀。沒人知道那宅子底下還有一個很深的密室,除了父親。
風承琰當然不能憑此確定那密室裏藏著東西,隻是密室的位置離臨湖別院不遠,根據他收集到的信息,父親當時被困,又曾經讓自己最忠心的護衛帶著信去找臧彌,說明他一直在為身後事做打算,既如此,他也許會利用這個密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