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安對沐梵塵所謂“傳信給家族”的威脅其實並不在意。
沐梵梓的死訊是沐氏確認並宣布的,若是有假,承擔責任的也是沐氏,沐梵塵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如果羽安隻是個普通的女子,就算沐氏謊報了她的死訊也沒什麼,她和風承琰定親時代表的是沐氏的利益,但能代表沐氏利益的人有很多,如果沐氏和風氏要聯姻,除了她沐梵梓沐氏還能派出一打小姐並一打公子。但羽安並不是普通人,她身負驚人氣運,又是三屬性的修靈天才,她本身的價值就不可忽略。這時候羽安的身世被揭開,風氏就不會再淡然的處置這件事,不嚴重的,會責沐氏一個保護不力、事實不查之罪,嚴重的,很可能會懷疑沐氏故意讓她假死來天鼎學宮,就是因為早和中原勾結,對北境生了二心。
就算沐梵塵一時想不到這些,沐原城可是老謀深算,他會放任這種事發生?再說了,羽安當年叛離家族的真相沐原城是知道的,他知道她對風承玦懷有怎樣的恨意,不會不明白,如果羽安回去,她能帶給沐家的不是榮華,而是災禍。
這些道理羽安理的很清楚,但世上有些事還是不能以道理計。當年她離開家族改姓羽,自覺對家族無愧,卻單單虧欠了沐梵塵,偌大的沐氏家族裏沒人對她們母女表現過善意,隻有這個哥哥,毫無保留的給了羽安所有的親近與疼愛。
可她再見到他,卻連一句哥哥都不能叫。
千頭萬緒交織成一股濃烈的酸澀,浸得心頭發堵,羽安皺著眉慢慢往前走,思緒卻被前方隱隱傳來的吵鬧聲打斷。
羽安抬眼看向小路盡頭,小路彎曲,一路上蔥蘢的花草擋住了視線,隻有斷斷續續的女子尖聲傳來。羽安和路曉源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訝異。箐靈院的位置本就偏遠,這兩年隨著她們四個名聲越大,這一塊兒就越少有人涉足,一向清靜,怎會有吵鬧?
拐過一叢正開的繁盛的紫丁香,掩映在青翠灌木裏的小院映入眼簾,院門半開著,門前站著個素衣環髻的女子,正對著抱胸而立的姬瑤怒斥:“你你,你真是粗鄙無禮,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那是大貴族金氏嫡係嫡女,小姐願意用你們的東西是你們的榮幸,不要給臉不要臉…”
這話實在太難聽太不客氣,以至於羽安和路曉源都愣了一愣。
閑閑抱胸倚門的姬瑤眼神一冷,雪白玉指遙遙一點那女子:“臉這個東西,別人給不給不重要,自己要不要才關鍵。”
女子一愣,姬瑤彈了彈指甲,續道:“來之前打聽過箐靈院的名聲沒有?知道這裏麵都住著誰嗎?”
“不就是…”
姬瑤毫不客氣的打斷她:“我們四個脾氣一向好,從來都是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但要碰上不長眼的敢有所羞辱…”她眯眼一笑:“這個人一般都會後悔。”
“你竟敢…”
沒等女子漲紅著臉吼完,姬瑤再次打斷她:“咱們學宮一向不看出身隻看實力,頭前兒來的那位風家少主見過沒?那才是值得高看的年輕俊彥,你們家小姐算個屁!”
女子氣的渾身發抖,她顯見是有靈力修為的,盛怒之下手掌一翻便劈向姬瑤脖頸。姬瑤橫肘一擋,她側手握住女子手臂,另一手啪的一聲呼上女子的臉。
女子還沒來得及尖叫,小路另一頭就傳來尖利的怒斥:“死女人,你竟敢打我的婢女,你活的不耐煩了嗎?”隨著這聲怒斥響起,一抹金色流光朝著姬瑤激射而去,被打了臉的女子忽然雙手抱住姬瑤側身一轉。
這一轉正把姬瑤的太陽穴轉到那抹流光之下。
當——
千鈞一發間有雪白箭矢後發先至,在流光抵達的瞬間狠狠撞上,一白一金兩抹勁氣在空中刹那角力,金光裹挾著的小匕首被冰箭打落在草地上,仍自嗡鳴不已。
環髻女子見狀就要退開,一陣勁風卻已刮到她麵前,翠色身影怒龍般卷來,一拳砸在她臉上,轟然一聲,女子身形倒飛出去,三丈遠的大樹樹幹被她撞得猛烈搖晃,一樹的青果劈裏啪啦砸了摔在地上的女子滿身。
路曉源撇撇嘴:“就這點本事也敢來箐靈院鬧事,姑娘我真是佩服你的魄力。”
羽安收起長弓,她看向自那頭山路現身的兩人,眉頭微微皺起。
都是很年輕的女子,前麵那個一襲和山間風景極不協調的淡金色華貴長裙,長發一直垂到腿彎,一張臉生的精致嬌美,如那名貴瓷瓶裏細細剪擷了的一株嬌花。可惜極度的憤怒讓她整張臉都有些扭曲,她大步趕上來,指著姬瑤和路曉源怒喝:“狂妄!無禮!你們知道我是誰…”
路曉源攤手:“你又不是點心鋪子裏的千層酥,我為什麼一見就要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