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輸與贏(1 / 2)

陽光漸盛,綠蔭正濃,近海偏南的淮中在正月裏便已暖和的可以脫掉夾衣,又離盛夏還有一段時間,氣候在一年裏最為宜人。

從台上走下的莫寒一身一臉的汗,左臂上幾道不輕不重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滲血。往常下了擂台,不管他有沒有受傷,總會有一雙柔軟細膩的手遞上巾帕,會有一個柔媚動聽的聲音笑讚一句:“方才你在台上真是英武不凡風姿卓絕,底下不知多少姐妹都紅了臉呢。”

莫寒“看”三方演武台中正東一方,台上的是肖靖南和緋玥宗一名弟子,兩人的身形移動極快,靈力消耗都很劇烈,隻是比起緋玥弟子的左支右絀來,肖靖南明顯占著上風。

想必那人此時的風姿也是英武的,所以姬瑤隻顧在那方演武台下叫好,連他已經下場也沒有注意到。

莫寒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姬瑤還是沒有發現,他轉身,獨自走出人聲鼎沸的演武台。

花園裏十分安靜,人聲漸淡,隻剩鳥雀啾鳴。就這樣走在蔥蘢的草木間,莫寒有些恍惚,他想起很多往事,關於她的。

他是什麼時候遇見她的?是那一年盛夏,午後蟬鳴聒噪,烈陽灼人,他抱著幾本書冊往風靈閣大門口走。大門口很是嘈雜,有兩撥人起了衝突,是要打群架的勢頭。學宮裏是嚴禁弟子私鬥的,公仇私怨都可以正經約戰,在演武台上解決。

時至今日,莫寒已經忘記那兩撥人都是誰,也不記得他們為何要起衝突,更沒有追究過衝突之後的處置,他隻記得自己正趕時間,試圖從亂糟糟的戰場插空過去,旁邊有人嚷著“天殺的風靈閣,看老子不踹…”,那一記陰腿在擁有強大感知能力的他看來,很輕鬆便能躲過,正要側身,手臂卻忽然被人抓住,有人一把將他扯出了戰圈。

那時候天氣應是熱的令人發指的,空氣裏滿是塵土,耳邊也是此起彼伏的尖聲叫嚷,他的感官比常人敏銳許多,因此越發討厭嘈雜環境。但無論何時回憶,他發現自己都能奇異的將那喧囂的背景退遠、淡化,唯一還鮮活的隻有將他扯離戰圈的那個人,那又柔又脆的一聲喊:

“小心點啊,這位師兄!看你似乎眼睛不好,下回打群架可不要這樣積極了。”

他沒有在意那句“眼睛不好”,他很驚訝,心跳的比平時快,他隻是頭一次發現,女子手掌如此柔軟如雲錦,女子嗓音如此輕靈如珠玉,女子的氣息也是獨特的,讓他想起遙遠南地大片大片的扶桑花。

十五歲的少年,第一次發現女子動人的柔美,在那樣嘈雜的環境中,那般不合時宜的時間裏。

後來那一大堆的喋喋不休他也記不大清了,隻記得女孩子笑嘻嘻道:“我叫姬瑤,今年才入火靈閣,我生平最喜歡結交好友,師兄,看你相貌堂堂氣度不凡,要不要交個朋友啊?”

後來他就成了她的朋友,從陌生到熟識,到幾乎出雙入對。姬瑤以美貌和熱情活潑的性子揚名下學宮,她和實力不俗所以也有些名聲的莫寒一起,自然惹來許多閑言碎語。不過她不在乎,他更不在乎。有狂蜂浪蝶糾纏時,她還會搬出他的名號當擋箭牌,知道內幕的人多半要為他抱不平,但他心裏明白,每當姬瑤大聲宣布“我喜歡的是莫寒,你比得上他嗎?”時,他是很高興的。

從初遇到現在其實才不到三年時間,但他莫名覺得,認識她已經很久了,久到一世,久到往後往前的許多世。

她不為他遞巾帕沒關係,她不關心他的傷勢沒關係,她眼中有了別的男子也沒關係,他在乎,卻不會苛責。這件事在他看來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無非是他喜歡她,便不再考慮其他,隻一心一意的對她好罷了。

男子青衫磊落,步履穩定而悠緩,他走出林木蔥蘢的花園,走上掛了一排八角風燈的紅木長廊,帶著暖意的微風吹過,將男子覆眼黑祾的帶子和長發糾纏在一起。他用手分開,又回頭看了眼演武場的方向,輕聲道:

“你說別人比不上我,但其實有很多人比我好,姬瑤,你如今,是找到能將我比下去的那個人了嗎?”

東西兩方演武台的比試先後落幕,正南方走上一黑一白兩個眼生少年的演武台就格外引人注目,緋玥宗的弟子們注意到台上兩人都是天鼎學宮的弟子,因先前幾場比試他們這邊成績太慘,麵子上都很是掛不住。眼看對方要窩裏鬥,便都把挫敗和難為情收起來,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嘲諷表情。

風承琰指指台上那耀眼的金發少年,問道:“他是誰?”

羽安道:“溫淮,和我同年。”

“就是你的兩個手下敗將之一?”

羽安皺眉道:“我與他比試總是輸多勝少,新弟子考核那次隻是僥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