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流閣。
因為離前院遠,所以前頭的熱鬧與這裏仿佛隔絕了一般。寂靜的小樓,屋內隻有龍鳳燭偶爾燒得劈啪的聲音。
新房裏隻有兩個人,坐在床上蓋著蓋頭看不見任何神情的季琉末,還有坐在床前腳踏板上手支在床上撐著下巴已經睡了不知道多久的山竹。
“哎喲!”
山竹忽然手滑了一下,額頭重重地磕在床上,好在床上鋪了一層軟軟的墊子。
“沒事吧?”季琉末問。
山竹揉揉額頭,睡眼朦朧地隻當還在季家寨,邊爬起來邊說了一句,“公子,你坐過去點,我今天跟你睡。”
說完見一床的紅,這才恍然醒悟,一拍腦門道,“啊,這不是家裏,今兒公子你嫁給幽王殿下了!”
說完,又“咦”了一聲奇怪道,“幽王殿下怎麼還沒來?這都子時了,還沒喝完嗎?”山竹拍拍屁股理了理衣裳,邊走出去邊道,“公子你別急,我去看看。”
季琉末點了點頭。
才出去不一會兒,山竹就急衝衝地跑回來,季琉末都能聽到他“蹬蹬蹬”的上樓梯的聲音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殿下跑了!”
“你說什麼?”季琉末騰地站起來扯下紅蓋頭,“淩沭跑了?”
山竹呼呼喘大氣,“我剛剛走到花園,聽見前頭兩個侍男說殿下晚上忽然撇下一廳客人跑出去了,至今未回,好像是追著什麼人去的。我要問清楚,那兩個侍男卻不敢告訴我,說是青衣哥吩咐不能讓您知道。”
“追人而去?”
季琉末從來沒有這麼驚慌過,就算當初深受重傷奄奄一息,就算知道淩沭去打仗會命懸一線,他都沒有這般無措。
可是這,讓他無法冷靜。就好像當初雲丹揚絮告訴他淩沭願意放棄他時一樣,一樣的震驚,一樣的慌張,一樣的不知所措。
就好像,他們真的沒有以後了。
淩沭追一個人走了,能讓她拋下了滿席賓客,拋下在新房等待的自己,除了落穀神醫,不會有別人。如今一消失便已是兩個時辰,子時了,再過四刻,便不是今日了。
“公子,殿下要是再不回來,怎麼辦?”山竹愁著一張小臉,據說木頭田去追殿下了,可是不知道有沒有追到。殿下要是不來,那公子豈不是成了棄夫?那不是成了大笑柄了?
這個幽王殿下,真是可惡至極,什麼人必須自己去追,讓下人去不行嗎?如今本該洞房花燭卻放公子一個人。
山竹越想越氣,“幹脆不要嫁了,公子,咱們回季家寨,這個幽王殿下關鍵時刻竟然掉鏈子,成親這麼大的事她竟然追別人走了!!”
“琉末――”
門口忽然衝進來兩個人,從微微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兩人是裏盡全力趕來的。
見季琉末俊眉緊蹙,目光暗淡,神情苦澀,手裏緊緊地攥著那火紅的蓋頭,淩沭顧不得喘氣,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牽起他的雙手握住。
“對不起琉末,我……我來晚了,對不起。”淩沭心中愧疚,許是回來的路上吹冷風讓她清醒,她很後悔,後悔今日成親卻拋下他一個人,後悔一喝酒就忘了時間,總之怎麼樣都後悔。
她應該把對白慕的感情收斂起來埋在心底的,白慕對她的好,以及她對白慕的感情,都隻能化作恩情,他日能還則盡量還。她應該珍惜眼前人,珍惜這三個已經嫁或者待嫁給她的男子。
“對不起對不起……”淩沭隻一味地說這三個字,一直重複,除了這句,她不知道還能解釋什麼。也許琉末都知道了,所以她除了道歉,隻能是道歉。
山竹本來想替自家公子打包不平的,想著不管淩沭什麼王女身份都要罵她幾句,可是現在看殿下這麼真誠地道歉,又罵不出來了。
至少殿下回來了不是?至少公子是重要的不是?
本來他還想當個司儀什麼的主持一下掀蓋頭和喝交杯酒的,現在看來……蓋頭公子都自己掀了,交杯酒……這樣也沒必要了,還是閃人比較好。
要不是為了公子的名聲,他今兒一定不讓殿下進這房來!想洞房?門都沒有!
都是為了公子!!
遂,山竹很不爽地睨了幽王殿下一眼,忿忿地出去了,走到門口時,還不忘溫柔地把木頭田一塊兒拉出去,順帶關上門。
屋內一時寂靜下來,季琉末低頭看著眼前的人,忽然一把將她摟進懷裏。
淩沭的臉撞在他胸口上,雖然有點疼,但也不敢說話,反而抱住他的腰,圈得緊緊的。而季琉末的雙手越摟越用力,好像要把人揉進身體裏一樣。
就這樣抱了足足一刻鍾,他才漸漸放輕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