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著一副略略忐忑的心情,跟在侍從後麵,去見他的主人。
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人。
說熟悉可能不太對,因為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了。
獨孤平。我從未看透過,也從不了解他到底在想什麼的人。
“怎麼是你?”
獨孤平揚了揚眉:“怎麼不能是我?”
我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一臉複雜的說:“我覺得你不該這麼有錢。”
“喂,我可是金國古老士族獨孤家的兒子,在薊州有處大宅子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獨孤平聳聳肩,淡然道:“更何況之前幫了你幾回,褚鈺出手又那麼大方,也給了我不少錢呢。”
我:“……”
一見到獨孤平,本來緊張兮兮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下來。
我在他的書房裏走了一圈,發現這廝珍藏了不少名畫古董,倒還是個風雅人呢。
“對了,你認得穀之頌吧。”我突然想起來正事,於是問他。
他微微揚了揚眉,說道:“當然,這廝每年都要來我這,今年倒也是快到了,怎麼?你找他有事?”
我說:“我中了毒。”
獨孤平一聽我這樣說,眉頭一蹙:“把手給我。”
我愣愣的遞過去,他一搭脈,就不說話了。
我想這家夥難道也會醫術嗎?
半晌,他收回手,一臉複雜的望著我。
我問道:“怎麼樣?我還有救嗎?”
獨孤平湊近我的耳邊,低聲對我說:“城北棺材鋪李掌櫃是我的舊友,你去買的話,看在我的麵子上可以給你算便宜些。”
我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所以我是沒救了?”
他擺了擺手:“算了,我逗你的,不過以我的造詣救不了你,還是等他來吧。”
我提醒他:“現在祁夙估計是滿世界找我呢,你這裏的保衛工作做的怎麼樣?”
獨孤平一指:“噥,領你來的小侍是我這兒最菜的一個。”然後又對那小侍說:“小和尚,給夫人露一手。”
“喏。”
話音剛落,隻聽咚的一聲,屋外的石亭應聲而塌,我震驚的看著這個不高的少年,一掌就有如此威力。
屋子裏有半刻的安靜,然後想起侍女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呀,那個石亭又被打壞了,是主人最喜歡的,看,要發怒了。”
“誰讓你打它了?”獨孤平怒不可遏的看著少年:“今晚把它弄好,不然就給你送回九華山。”
我覺得好笑,問道:“這少年真是九華山的小和尚?”
“對。”
“那為什麼要跟著你?”
“因為九華山的大和尚們都死了,隻有他一個,不跟著我就隻能餓死了。”
我聞言,好像吞了一顆雞蛋般,噎得慌:“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眸光飄向外麵,略顯迷離:“這是江湖裏的事情了,九州之地,無論在哪兒,都是血雨腥風的,哪裏都不會例外。”
少年烏黑的頭發在空中飄蕩,突然覺得活著是真不易啊。
我們在獨孤平的宅子裏住下來,多少還是害怕祁夙找到這裏。
之所以沒打算去找褚鈺,是因為我如今去哪裏都是累贅,更何況,還有半個月就是月圓之夜了,不知道挨不挨的過去心口的痛。
薊州的春天,風很大,風沙很重,在這裏呆了幾天我就口鼻不適,頻頻咳嗽起來。
這日我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二丫在一邊陪著我。
一道陰影遮擋住陽光,我睜開眼,見到一個很年輕的男人,他的唇角夾著一抹笑意。
我並不認得他。
我坐起身來,側頭打量他。
他的容色算得上清俊,一身灰色深衣,不出眾卻也不普通,隻是牽著一頭驢,將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奇怪起來。
“姑娘,你不該在這。”
我腦海裏閃過一串問號,狐疑問道:“你什麼意思?”
這人笑眯眯的回答我:“城北棺鋪據說新打了好幾口新款棺材,姑娘不如去挑個好看的。”
我聞言,眸光炯炯的看著他:“你還知道些什麼?”
他笑:“你的身份,你的病,你的目的,我都知道。”
我心裏一凜,立馬站直身體,對著他一揖:“穀先生,務必救我一救。”
“我為什麼一定要救你?”
“因為我還有必須找到的真相,我不能死。”
“可我不能救你。”
我愕然:“為什麼?”
“因為我救不了你,子母蠱無解。”
無解。
一個殘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