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丘的春風很和煦,吹在臉上暖暖的,心口也不那麼冷了。
我們並不敢在武丘做過多的停留,因為這裏距離金陵還是太近了,實在是害怕祁夙派人將我們抓住。從前的他有多令我心安,現在就有多令我害怕。
杜鳳駕車的本事不錯,一路並不覺得顛簸。
我們首要任務是要逃離祁夙的追蹤,以及尋找一名喚作穀之頌的神醫。
這名字我聽來十分耳熟,沉思片刻,驀地想起祁夙曾對我說過的話:“暗衛來報,他連夜出了長安城,去尋穀之頌了。”
“穀之頌是誰?”那時候的我問他。
祁夙告訴我:“就是給你下藥的神醫。”
我本以為我的失憶之症是褚鈺弄的,他也從不反駁我半句,故而這個想法已在我腦海裏根深蒂固了。
我神情頗為複雜的看著杜鳳,問道:“我的失憶之症不就是因為吃了穀之頌的藥嗎?”
杜鳳劍眉蹙緊,語氣低沉道:“又是他告訴你的吧。”
“是祁夙說的。”我點了點頭:“難道不是這樣嗎?”
杜鳳說:“當日你被王後抓走,救你出來的是祁夙不假,但緊接著周國覆滅,一切都回天乏術。”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我們都以為祁夙是怕你知道這些,才給你下的忘川散,那時候褚鈺心疼你,兩個人還因此打了一架呢。”
“你,你說……給我喂忘川散的人是祁夙?”
杜鳳認真的看著我,說道:“不錯。”他語氣微頓,又補了一句:“不過你若是不信我,倒也無妨,隻是可惜褚鈺這個悶葫蘆,什麼也不肯對你說。”
我遲疑著問道:“可他曾去秘密找過穀之頌。”
“因為服用忘川散的人身體會受損,他見不得你難受,去尋穀之頌問問有沒有什麼法子讓你身體恢複些。”
我心口一滯,想不到真相竟是這般,原來一直以來我誤會褚鈺誤會的這麼深。
“夫人確實誤會主子很多事情。”二丫又低聲說道:“想必夫人也不曉得冬夜裏,主子站在殿外駐足,一站就是好久,隻是不敢進去的事情。”
我問:“為什麼不敢進去?”
二丫抿了抿唇角:“因為怕你想起來之前的誤會,留不住你。”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這句話我沒有問出口,因為那時候即便是褚鈺親口對我說這些真相,我也是不會信的。
可一切真相總會有大白的那一天,我堅信祁夙的謊言最終都會一一戳穿,誰也無法欺騙誰一輩子。
路上蹉跎些時日,驚蟄已經過去,天氣幽幽轉暖,我們一路向北行駛,趕往薊州。
這世上但凡被人稱為神醫啊什麼的人,一定會有某些奇奇怪怪的毛病,穀之頌也不例外,他喜歡在他摯友的莊子裏種玉米,一代神醫偏偏喜歡農夫的活計。
馬上就要到播種的節氣了,是以我們趕往薊州,希望能找到穀之頌,因為我體內的毒,已經不可拖了。
祁夙是真的喪心病狂的給我下了毒。
噬心蠱,每月月圓之日,心口便會絞痛,隻有服用解藥才可緩解。然而最喪心病狂的是,這還是一副子母蠱,杜鳳告訴我,若是祁夙死了,我也活不成。
所以我們馬不停蹄的想要找穀之頌,寄希望於他可以發發慈悲,解決我身上的麻煩。
薊州在前朝是都城,哦不對,我才想起來大周亡了,那就是前前朝的事兒了。
如今作為州郡首府也是一如既往的氣派,高大巍峨的城牆,不輸任何一州一郡的城池。
驀然想起我的碧拂也是薊州人,我實在是太想念她了,即便我知道她再也回不來了。
“咳咳——”二丫悶聲咳了咳,雖然她動作很快,但我還是看見她咳出了血。
我拉住她的手腕,說道:“你怎麼了?”
二丫微微搖了搖頭,不肯說的模樣。
我說:“是救我的時候受傷了?”
“不是,夫人別擔心了,我沒什麼事。”二丫看我實在是關切,輕輕笑了笑:“暗衛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夫人不要擔憂了。”
我轉念一想,倒也放鬆了些,對她說:“你凡事不要逞強,我已失去了碧拂,你不準出事。”
二丫點了點頭:“好,我自會小心行事,夫人放心便是。”
我們在薊州的城郊,終於找到了莊子的大門。
然而應門的侍從並不問我們的身份,直接將我們引進去,我頗覺意外,心裏感慨這戶人家還真是隨和,什麼人都往裏放。
“我家主人邀夫人書房一敘。”
我聞言一愣:“你家主人?是莊子的主人嗎?”
侍從生的一副好脾氣,乖覺道:“回夫人,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