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微微揚了揚眉,好似在考量我的話。
這時甄袖輕步走出去,我雖然不解,但屋子裏隻剩了我和宋衡,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
“幫著西夏去處理匈奴,大約一月便可轉回,你若是為我擔憂,那倒是不必了。”
我看著他,認真道:“你曾說欠了我兩條命,如今我求你幫個忙,你肯不肯?”
宋衡也瞧著我,眸底帶著堅定神色:“肯,就是丟了命的事兒也沒問題。”
我聞言,微微笑道:“我要你幫我殺個人。”
宋衡點頭,毫不遲疑的應道:“可以,殺誰?”
我說:“和你一同前往西夏的人,你想必也知道,是我仇人的親哥哥,我要你殺了他。”
宋衡眉頭緊蹙,我以為他是不肯。
“怎麼?怕了?”
宋衡搖了搖頭,對我說:“你要他死若是因為複仇,我倒是有個更好的辦法。”
我問:“什麼辦法?”
他對我說:“一個永遠不會讓他們家翻身的辦法,但……”
“但什麼?”
“沒什麼。”宋衡對我溫和笑道:“你在宮裏等著我的好消息就是。”
彼時我並不知道宋衡的心裏在打什麼算盤。
我囑咐他說:“這件事不好謀劃,那又是個多疑的主,所以萬事小心為上。”
本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應當早些回宮去,但宋衡執意要我煮一壺茶給他。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邢窯的白瓷杯,配上溫熱的淺碧茶水,屋外冷風陣陣,屋內暖香四溢,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我給他斟滿一杯茶,淡淡道:“茶,我煮完了。”
宋衡拄著下巴,散漫的看著瓷杯,說道:“我終於明白了。”
我狐疑道:“你明白了什麼?”
他搖搖頭,並不答我的話,隻道:“茶果真可靜心,夫人可以回宮了。”
我覺得他有些奇怪,但並沒有多問,微微頷首,轉身便出了屋子。
甄袖安靜的立在回廊下,看著灰色的天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似乎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倏然回頭,恭敬道:“夫人。”她在外麵,一貫喚我夫人,在宮裏才會叫我貴人娘娘。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問她:“你分明是王上的暗衛,理應寸步不離的監視我,為何今日要如此行事。”
甄袖低聲回道:“屬下接的命令是保護夫人,是以沒有危險的地方,屬下可以不在。”
我輕聲嗤笑一下,毫不留情的戳穿她:“胡說,我猜褚鈺是叫你把我的一言一行都告訴他,對不對?”
甄袖聞言,秀眉微蹙,沒有答我的話,所以我想我又猜對了。
良久,她說:“屬下隻是心疼夫人的境遇。”
“哦?”我微微揚眉:“此話怎講?”
她側頭看我,眸光裏意外的帶著一絲可憐:“說實話您來這兒為的什麼,屬下能猜出一二,說句不好聽的,您若是要對怡貴妃複仇,屬下絕不幹涉,即便是違背了主子意思,也在所不惜。”
我停住腳步,看向她:“甄袖。”
她也看我,等我接下來的話。
但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甄袖是心疼我丟了孩子,被褚鈺傷情至此,所以我為了絆倒怡貴妃,背地裏使得什麼陰招,她也全當沒看見。於我來說,行事變得方便,但於她來說,無異於拖她下水,一旦東窗事發,褚鈺恐怕第一個罰的就是甄袖。
最後我還是沒和甄袖說什麼,算是默認了她的做法。
匆匆回到了金闕宮,隻覺得身體異常疲累,吃了晚飯,便回了內室倒頭就睡。
或許是近日想的太多,睡得很不安穩,斷斷續續的開始做夢。
灰白的夢境碎片在腦海裏一個接一個的閃過,好似走馬燈一般回轉。
一座巍峨雄壯的城樓,灰色的磚石無一不是在告訴人們,這是座異常堅固的城,這是大都的城樓。我低頭看去,單薄的繡鞋踩著厚實的雪地,我著一身單衣,卻並不覺得冷。
這果然是夢。
咚的一聲,什麼東西墜落,眼前的雪地便漫過鮮紅色的血,汩汩而流,一直蔓延到我的腳邊。
倏然,身後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頭,看見宋衡,他著玄色的鎧甲,甲衣上還有血跡,好似剛剛打了一場仗。
他對我溫和的笑笑,說道:“後會無期。”
突然,一把刀子從他的胸口穿出,撲哧一聲,血花迷了我的眼睛,眼前一片血紅。
我驚醒,額間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