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是難以相信允毓就這樣走了。
“你說褚鈺會放過我們嗎?”
祁夙摸了摸我的頭發:“不會。”
我心裏一緊,也知道祁夙說的是實話,但我不知哪裏來的自信,覺得褚鈺並不會殺了我。
“那咱們接下來還是去泉州嗎?”
祁夙點點頭:“對,那是你母親的故鄉,你的記憶我們慢慢找回來。”
抵達泉州府的日子正值夕陽西下時分,夕陽斜斜地照下來,打在我們的臉上,暖意融融的。
泉州城坐落在青凰山的山腳,這地方曾出了個名動天下的皇後,是前燕昭帝的皇後宋氏,古往今來的奇女子統共那麼幾個,祁夙溫吞的講著宋氏的故事,不多時便到了地方。
二丫的手剛拿起厚重的行李,阿荊就擋在了前麵。
“你幹嘛?”二丫揚了揚眉,頗為生氣的樣子:“趕緊讓開。”
“我來吧。”阿荊一向見不得女人幹活。
二丫哼笑一聲:“得了吧,等你肩膀好了這堆活都是你的,我是怕你把主子的衣服摔壞了。”
我蹙眉想了想,那箱子裏的素布衣服大約是真的金貴。
阿荊遲疑著,劍眉緊緊蹙著,他肩上的那道刀傷,二丫背地裏和我說那是傷了筋骨呢。
最終阿荊沒在堅持,對二丫道了聲謝謝。
我在一邊當吃瓜群眾,祁夙暗笑一聲。
“怎麼?”我悄悄問他。
他也伏在我耳邊悄悄地說:“我可從沒見過阿荊對誰說過謝謝呢。”
我回道:“嘿嘿嘿,他是不是對二丫……”
阿荊一個眼神看過來,神色冷冰冰的又帶了點無奈,我嘿嘿傻笑一番,理智的住了口。
祁夙悄悄道:“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咱們的話他都能聽得見哦。”
我秀眉一蹙:“那你還悄悄個什麼勁。”
回了屋子,二丫將東西都整理好,坐在一邊又啃著不知從哪摸出來的饃饃。
我狐疑道:“你怎麼這樣愛吃麵食?”
二丫淡淡道:“婢子是薊州人,自小就愛吃麵食。”
我驚了一驚:“你此前不是說不記得自己是哪裏人了嗎?”
二丫不要臉道:“哦,那是我騙你的,你信了啊,還真是天真。”
我氣得一口血,手指著她:“你以後不準騙我。”
“主子吩咐,二丫盡量做到。”她調皮一笑。
“不過,我之前有個侍女也是薊州人。”我忽然想起我的碧拂,我連她怎麼死的都忘了,內心不由得傷感起來:“她若是還活著,肯定見不慣你這樣氣我,她功夫特別好,也從不允許褚鈺欺負我。”我衝她比劃著:“個子很高,有這樣高,經常給我取落在樹上的紙鳶。”
二丫看著我,眼底劃過莫名神色:“沒事,以後紙鳶再落到樹上,我幫你取下來。”
在這一刻,二丫臉上的神色格外的認真,也令我莫名心安下來。
——
早春時節,青凰山上的樹已經抽出了枝椏,一片嫩嫩的綠,天氣也暖和起來,我這才恍然冷風刺骨的冬季原是真的結束了。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皇宮的深宅大院裏,無論是身為大周的公主,還是身為大金的貴妃,我都如同金絲雀一樣被圈養著,毫無自由可言。
清晨祁夙領著我們走進山裏,準備祭拜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為何要葬在這荒郊野嶺之地,而非皇陵。”
祁夙牢牢牽著我的手,對我說:“你的母親實際上是罪臣林肅之女,周皇為了她的安危,隻得將她送出宮去,且將你的身世也保密。”他微微歎了口氣:“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了,一時半刻我倒也講不完。”
我們一行四人跟著祁夙在這偌大的青凰山裏轉悠,走得眼睛發花,冷汗津津。
祁夙注意到我的虛弱,自責道:“都怪我忘了你的身體不濟,來,我背你。”
我想了想,若是推脫下去,我恐怕等下真的昏倒了,於是點點頭,被祁夙背起。
沒想到看著瘦弱的人卻有這樣寬闊的脊背,我感到很安心。
又走了一段時間,高大的樹木分開,視野豁然開朗起來。
我們終於來到一間草屋,屋子後麵是一座青塚,但顯然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煙了。
祁夙輕輕推開草屋的門,一陣灰塵灑下來,我們咳嗽幾聲,揮了揮衣袖。
“周皇死後,這裏果然是沒人來了。”祁夙歎息一聲。
我道:“你認得我父親?”
祁夙點頭:“認得,你忘了我們之前的故舊事情。”話音頓了頓,又對我說:“他是個明君,但手下明臣卻太少。”
我沉默,並不是我多難過,而是因為我根本想不起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