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氣炎熱,才至內府冰苑,宇文泰遠遠地便見得步六孤痕一襲素白薄紗和陸長生坐於槐樹下對弈乘涼。
“禦夢侯好興致,如此時刻還能這般悠閑下棋?”低沉沙啞的聲音夾帶著怒不可遏和和恨鐵不成鋼的鬱悶。
陸長生抬頭一看,隨即起身作揖:“見過宇文都督。”
“統帥來了?”禦夢侯安然自若,掃一眼陸長生:“正下在關鍵時刻,惹的人心慌。禮畢,便過來繼續下著。”宇文泰位高權重,乃魏國權臣,陸長生自然不敢如禦夢侯這般無視,立在原處不動。
聞得禦夢侯如此之話,宇文泰再不能假裝無事,大步走將到槐樹之下,“侯爺總不會不知梁國不費一兵一卒便出兵攻下襄陽、司馬狂北逃了罷?你就不擔心梁國將整個荊州給奪回去了?”
步六孤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棋子,冷峻的麵容如潑墨而成的黑白山水畫一般,畫滿了對塵世的寡淡。
“統帥不是令楊忠、柱國大將軍於謹還有宇文護南下了麼?而且還命於謹去圍攻棗陽了。急甚麼。更何況,魏國大半兵權在統帥之手,調兵遣將當由您來。本侯擔憂也不過是杞人憂天?”
“侯爺倒是風輕雲淡的很呢。”宇文泰冷聲道:“可蕭慕理不費一兵一卒取下襄州,一是因為《九州褚雲圖》,第二,侯爺自己都還不明白麼?”
“侯爺私自救下那盜走《九州褚雲圖》、暗中使壞讓齊國出兵我魏國的蠕蠕女小白龍,以為老夫和整個魏國都不知道麼?那瞎子騙司馬狂吃下五石散,使得他如今癱瘓在身,又恨你保全小白龍,才未全力以赴以至於丟了襄州!世人都道侯爺聰慧,難不成糊塗在了這事情上了?!”
“哦?如此說來,都是本侯的錯了?”步六孤痕淡淡地掃一眼他。
“難不成不是?”宇文泰反瞪著他,完全沒有在這年輕人麵前失去自己作為大都督的威嚴!
“繞來繞去都是蕭慕理,說來說去都是小白龍,如今他二人是我魏國最大的對手,可侯爺年輕氣盛,留下個小白龍,害的司馬狂惱羞成怒。拋卻這不說,那瞎子本乃鮮卑蠕蠕人,今乃梁國王妃,無論哪種身份,都是與我魏國敵對。侯爺乃魏國之人,四世三公,如今為女色而救下這敵人,你覺得合理麼?”宇文泰竭力壓製著胸中怒火,使自己看上去不那麼令人害怕。
步六孤痕淡淡一笑:“統帥想必誤會了。這瞎兒本事高,統帥不也有目共睹麼。是以,本侯救她,隻為離間這瞎子與蕭慕理,讓這人才為我魏國效力。”
“真是個好理由!”宇文泰陰冷一笑:“既是這般,老夫也不多說,是為我魏國效力,那麼,請侯爺將小白龍交出來,讓老夫與侯爺一同勸諫她為我魏國效力!”
步六孤痕拿著黑棋的手不由一頓,看著宇文泰的清澈雙眸並無絲毫溫度,“交出來?”
“嗬嗬嗬,無須了,那瞎子與本侯要熟些,本侯也知道該如何利用她。”
“侯爺是不打算交出那蠕蠕女人?”宇文泰聲音猛地一沉。院子裏的溫度在一瞬間驟降至冰冷地帶。
“不錯,既然都是為魏國打算,小白龍在本侯手上與在統帥之手並無不同,不是麼?難不成,本侯今日想留一個女人,都還得聽統帥的不成?”
“若是其他胭脂女人,別說一個,即使千萬個,老夫都能送侯爺。可那瞎子機靈古怪,禍國殃民,總能給我魏國惹得些麻煩來,可不是一般女人!禦夢侯,聽老夫一言,你還年輕,不是這瞎子對手。要馴服這等夷狄蠕蠕女子,得老夫來!”
“統帥很是高看得自己的本事?您能馴服,本侯也能馴服!”禦夢侯再度看向麵前黑白交錯的棋子將手中那一顆棋子毫不猶豫地放入其中一個位置。
“別人,本侯都不想要。統帥,自便。”
“你……”宇文泰倒吸一口氣,顏色愈加難看,“好!陸長生,你去將小白龍帶來。”
“這……”宇文泰發命令,陸長生雖是禦夢侯手下,也不敢怠慢,可看向麵色冷淡肅殺的禦夢侯,他也不敢造次,一時陷入兩難之地。
“統帥真有本事,竟能差遣本侯的人了?”言語寡淡,好似一塊冰墮入了寒水之中!
“這魏國之人,都乃天子之人。本侯奉天子之名來……”
“侯爺,那瞎姑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