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的聲音,在此刻響起,不過是打斷自己與那二人最後的送別,惹來心頭的無限煩悶,即使這樣的聲音很是熟悉。
而解決這樣煩悶最好的方法,便是裝睡。對著不想見的人,最好的方法便是佯裝睡去,或是佯裝繼續睡去,又或者是佯裝死去。
水歿與木喪輕輕推開房門,隻進來兩步,亦是不敢太過接近。雖奉命而來,依然不敢貿然踏進秦淮王的寢室,這般看去,隻見小白龍還安然躺在那裏。
“這都三日了,王妃怎麼還沒醒?”木喪不解道。水歿搖了搖頭,低聲歎息道:“王妃當初被養易那一箭刺穿了身子,甚是嚴重,當初我去見她時,那叫一個憔悴,偏生還讓我給王爺撒謊,讓王爺攻竟陵。哎……”
“這是王妃要求你說的,也怪不得你,王爺懲罰你讓你用一天時間拿回雪蓮,也真是不分青紅皂白。”木喪說道。
水歿極其憐憫地看了“沉睡”的小白龍一眼,歎息道:“這也沒法,我們做屬下的,跟著王爺打拚,自不能讓他為一女人而耽誤天下。想來秦淮王妃不願王爺擔心,也算是個聰慧女子。至於王爺,看來也將她放在心上了罷。”
“你說這我倒不解了。咱們王爺素來待人雍容有禮,從前與這小白龍吵嘴不斷,這幾日夜又不斷調製藥物,想來對她是極其不同了。可若真是如此,當初小白龍要去南陵郡治眼睛,王爺又怎會差我們幾個連夜趕去南陵藥王穀,將鬼醫郎君殺了……”
“喂,小心點,王妃在這裏呢。”水歿低聲阻止道。
木喪斜睨一眼他,嘟噥道:“擔心個甚麼,這不還睡著麼?王妃……王妃……”說著,他輕聲地朝小白龍喊了兩聲,卻見床上那人安然不動,依然是睡著的,一副自己猜中開始猜中結尾神情。
水歿看一眼小白龍,壓低嗓子:“要說甚麼出去說,王爺隻讓我們來看看,不是讓我們在此閑聊,快些出去。晚上再來看她醒沒。”說罷,水歿便帶著木喪出去,輕輕關上門,又聊著走遠……
永遠不要奢望去喚醒一個裝睡的人。
小白龍依舊是閉著眼,雪白的臉上揚起一絲冰冷至極的冷笑,十指緊緊抓著身上的被單,好不容易停歇了的眼淚再次從眼縫中滑落,而這一次,落地卻是更多……
鄭柳然領兵前往長阪坡沼澤地,派人日夜不斷地在沼澤裏打撈鍾傳久的屍體。聶羅去往漢陽向蘭花瘦、陳霸先、王僧辨、唐虞等人帶《褚雲圖》的消息,待兩城大軍再度重合,取下荊州其餘城池。
而身在南定州的朱廣超和揚州、豐州鎮守的仲奇、仲源三人聞說鍾傳久犧牲,亦是快馬加鞭往竟陵趕來吊唁。
唯獨身在徐州的薛典,聽人回報說他的病情愈加嚴重了,雲秋蕎日夜照料他,卻也不見他病情好轉,兼之北齊不知從何處探聽得薛典病情加重,常常騷擾南朝邊境,隻礙於薛典幾度出手,北齊才不敢過於放肆。但如此這般,邊境還是有些亂。
是以,薛典難以脫身,隻差了幾個得力下屬趕來竟陵。
秋影奴甚麼都做不了,隻日夜不斷熬著補湯,等著慕月醒來,便能喝上一口熱湯。但這兩日,他熬了許多湯,最後都倒了,最後又去熬,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別人看的累了,但他倒也不覺累。
蕭慕理站在窗前,望著天邊殘月,這最後的一次大雪已然落盡,隻剩積雪消融。可誰都明白,下雪甚是冷,卻也冷不過融雪之時的決然。是以,這幾日,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王爺,王妃醒了。”身後傳來下人的聲音,蕭慕理轉過身來。
這幾日的煎熬,在他這張年輕俊朗的臉上留下了淺淺的印記,他三日隻顧著鑽研著各路藥材,將那人喚醒,竟未睡過好覺,此時聞得這消息,他雖淡定如初,心下的喜悅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正要出去,隻見兩旁侍女輕輕拉開了木門,一道高挑的熟悉的白影站在門前。凜凜寒風中,她一襲白衫與一頭烏絲交織飛揚,而後靜靜地落下,似是猜中天邊遊走一圈,回來一般。依然是那一雙藍色的眼,隻是寫滿了失明的茫然,麵色還是有些憔悴,可比起帶她回來之時,要好多了。
“你醒了?”蕭慕理凝視著她,語氣是格外的淡定。她在這等寒天竟隻穿了一件薄如輕紗的白衣。她還未康複,竟如此穿著?
“還以為你是那活蹦亂跳的小白龍?”蕭慕理搖了搖頭,取下自己的大氅,走過去,披在她身上。這一回,離她近的很,她也近在咫尺,蕭慕理做了個手勢,屏退所有人,暖烘烘的屋子裏便隻剩了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