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龍早已讓秋影奴備好休書,每日去見秦淮王,卻不知為何,始終見不得蕭慕理。
若是從前,她要離去,便自行離去。今次卻是不同。
小白龍已是嫁來南朝為妃,除非南朝國破家亡或是被夫君所休,自是不能不告而別,回去柔然。可如今,柔然危險,父親還在那裏,求父秋母二人也在那處,她需得回去,自然得讓蕭慕理寫好休書,可偏生這幾日都見不得蕭慕理的人!
“我也不知。”小白龍靠竹椅上,神色木訥地搖著頭。
她自以為看得懂那人,這次卻真正看不明白了。
蕭慕理到何處去了,自己瞎了眼,也不能亂找他,真不知這南邊的玩兒的甚麼把戲!
“慕月,真是委屈你了。嫁來三月不到,又要拿了休書回去。這又是阿那瓌,又是庵羅辰,又是蕭慕理的,此番哪,說不定還得遭人唾罵。”秋影奴看了看這瞎兒,頗有愧疚。
小白龍卻全然不在意,淡淡一笑:“隻怪我當時我眼睛瞎了,也怪我心瞎了,為向他出一口氣,竟打算以這糊裏糊塗的婚姻暫時換得我柔然平安。真是任性哪!是以,實則嫁來那幾日,我已然後悔了,可別無他法,隻得留下來。”
她長籲短歎著,看來頗為自己當初的意氣之舉而懊惱:“本以為治好眼睛就能回去,把兩萬援軍還給他,可誰叫這天下第一神醫鬼醫郎君被人莫名其妙給殺死了!後來,我又從奶娘那處,聽得南邊的在這大梁從小到大的所有故事……”
她回憶著那夜樓氏給自己講的關於蕭慕理的所有事情,不由得笑起來。
“所以呀,我又想,隻要柔然暫且一日無事,我便擱置回去的念頭,向薛將軍學了耳力敏銳之法,暫時陪著他好啦…….嘿嘿,雖然我嘴上不承認,但心裏早就承認了啦,我蹭了他那麼多年的飯,其實占了他很多便宜。所以呢,能隧他一點心願,都是好的。可是……沒想到……真真是天意弄人!”
小白龍笑容收斂,兀自一歎。她一次次呼吸,她一次次歎息,似乎前二十二年的鬱悶要在今夜一次性吐納而出,自己才會好受些。
“那兩萬南梁大軍隻能護得柔然不被突厥攻破。可誰料到宇文泰……竟然出五萬大軍助突厥!西魏、突厥,他們都乃北國之軍,可梁軍擅長水戰…….難以持久的。到底是我當初太愚昧,還是太高估他了?”
秋影奴看著她,隻見此時的她臉上寫滿了猶豫徘徊,悔恨懊惱,“你舍不得他罷?”
小白龍聞言一怔,沉吟良久,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秋影奴見小白龍真回答不出來,心下頓時緊張起來,忍不住脾氣,嗬斥道:“若西魏不派人來,柔然暫時無恙,而南朝亦是北齊和西魏虎視眈眈之目標,亦是危險,所以,你會在這裏暫時陪著他。如果不是西魏這一次出兵,你……也不會……”
“影奴!”小白龍打斷他,猛地站起身來。
“現在說這些作甚?你我皆是柔然子民,在那裏有著我的根,我的父母至親,那裏便是我的家!而我自六歲便在南朝長養,快十六年了,是以,我對這裏亦是割舍不得,更何況,如今我是嫁了過來的!”
小白龍將那休書握在手中,冷聲道:“他是南朝人,我是他妻子,便是南朝人。無論柔然、南朝哪一處危險我都不會袖手旁觀!隻是,如今這裏尚且安好,漠北卻需要我。我爹爹,你父母,都想我們的很,所以我們得走!僅僅如此!你又何必說那些話來氣我?”
“嗬,你就當做我是在氣你了。不過,我問你,那他呢?”
“我不知道。”
“你對他……”
“我隻知道,現在得去找他!”
秋影奴冷笑道:“慕月,你眼睛瞎了,可你心不是瞎的!難不成不知那廝是在躲你麼?自柔然兵敗消息傳來,秦淮王便再未露過麵!休說聰慧如他蕭慕理,即使是我,也會明白,在這時候你定會打算回柔然。所以,他是故意躲你的!那麼,就如這般,他一日不見你,難不成你一日都要留在此麼?”
“我見他,讓他簽字,不過是過個程序。我想走,誰又攔得住?”小白龍搖頭,撫慰著難得發火一次的人:“影奴,再等一夜好不好?明日,若他再不出現,這休書我不要了,我們定起程回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