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姬確信自己是不會記錯的。九千年前,她和夜冥炎的相遇,已經被她牢牢的刻在了心上,根本不會有記憶出錯的可能。
“自己”接下來應該對夜冥炎說:“我在世間遊蕩了一千年,對我來說,每天都一樣,就好像每天都是同一天一樣。我也曾遇到過很多跟我有著同樣遭遇的魂魄,跟他們在一起,並不覺得孤獨,也不覺得時間過得有多慢。我相信,如果能常伴在您身邊的話,生生世世可能隻不過也是張弓之箭,飛逝而過罷了。”
不是嗎?
可是——
染姬不知道郇明墨為什麼會夢見九千年前的自己和他的前生,總之,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彼岸花叢中的自己,心裏不安至極。
這時,染姬看到花叢中的自己,朝夜冥炎露出了一抹淺笑。
“殿下。”
就在“自己”正準備對夜冥炎說些什麼的時候,染姬突然看到不知道從哪兒突然飛出來一位身著淺藍長衫的披發男子。
披發男子麵帶銀色麵具,直直朝夜冥炎襲擊了過去。
“殿下,小心。”
就在染姬焦急朝夜冥炎叫出來的時候,那個“自己”已經迅速走過去,擋在了夜冥炎的身前。
“噗——”
當長衫男子發狠的拍了“自己”一掌時,染姬看到那個“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而是變成了陸月夏。
陸月夏一口鮮血直接噴在了夜冥炎的臉上。
夜冥炎——
染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叫他夜冥炎,還是叫他郇明墨。
總之,夜冥炎目瞪口呆的看著滿口鮮血的倒在自己身前的陸月夏,難以置信的僵直了脊背。
“月夏?月夏!”
就在夜冥炎彎下腰焦急的想要將躺在地上的陸月夏抱在懷中時,陸月夏卻自己飛身飄在了空中。
她紅發紅眸,滿臉驚恐的望著跪在地上的郇明墨,從眼睛裏流出了紅色的淚水。
“殿下,今生緣滅,來世願你我,永不相見。”
陸月夏在哭泣中,對夜冥炎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為什麼?”
夜冥炎不甘心的朝她吼了一句。
“因為……”
陸月夏泣不成聲的閉上了雙眼,隻聽“唰”的一聲,噬妖劍從她身後飛來,直直插在了她的腹部,穿透了她瘦弱的身子。
“因為,我已經死了。”
陸月夏的話才剛剛說出來,又是一口鮮血從她嘴裏“噗!”的一聲湧出。
“月夏!月夏!”
染姬看著被長劍穿透了的陸月夏漸漸的消失在半空中,妖紅色的彼岸花海裏隻剩下夜冥炎孤單落寞的背影。
染姬看到眼前的一幕,淚水悄無聲息的從她臉上流下來了。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當初郇明墨為什麼叫她放棄尋找陸月夏了。
他比自己更加脆弱。
他害怕知道陸月夏已經死去的消息。
可是,難道他不知道獨自一人活在希望與絕望的邊緣線上,會比徹底絕望,還要痛苦嗎?
他現在在夢裏,自己給了自己一個答案,這又算什麼?
陸月夏已經死了?
染姬覺得陸月夏永遠不會死。至少在夜冥炎和郇明墨的心裏,陸月夏是永遠活著的。
晶瑩的淚水順著染姬的臉頰滑落,低落在了腳下的石板上,她難過的凝視著跪在彼岸花海中的夜冥炎,低聲呢喃了一句:“殿下,染姬在您心裏,怕是永遠都比不上太子妃了。不管是已經過去了五百年,還是未來再過五千年,恐怕您的心裏,永遠都不會有染姬的棲身之地。”
閉上眼睛,染姬難過的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郇明墨的夢境。
站在床榻前,染姬淡漠的望著還在沉睡的郇明墨,抬手擦去了他額間的細汗。
郇明墨已經不似剛才那樣睡的不安穩了。
他眉間的溝壑被撫平,整個人都安穩的躺在床榻上,在睡夢中,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安靜的俯下身,染姬幫他掖好被子,等她再轉頭朝郇明墨看過去的時候,卻看到郇明墨眼角緩緩滑下了一滴淚水。
染姬看到從他眼睛裏泌出的淚滴時,愣住了。
九千年!
整整九千年來,她一直形影不離的站在他的身後,默默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從來沒有見過他哭過,也沒有見他笑過。
可是,自從煙幻柔出現了之後,他開始放聲大笑,他眼中總是噙著溫柔。
他把自己所有歡樂、愉悅全部給了那個叫煙幻柔的女妖,現在甚至還將淚水也留給了那位女妖轉世而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