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威嚴低沉聲音,染姬想,除了夜冥炎之外,恐怕沒有人的聲音會讓她感覺如此熟悉了。
聽到夜冥炎威嚴懾人的聲音是從身後出來的,染姬立刻順著黃泉路朝通往地府的方向跑去。
“你叫染姬。”
等夜冥炎的下一句話說出口時,染姬一愣,猝然的停下了腳步。
這是——
郇明墨的夢境?
染姬怎麼也沒想到郇明墨的夢裏居然能夠容納自己。
傷感說來就來,染指感覺眸色中破天荒的湧出了一股溫熱。
“這是你生前最愛的話,叫芍藥。”
耳邊響著夜冥炎的聲音,染姬顫抖著雙肩,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斬魂劍。
九千年了。
有的事情,經過了太多歲月的吹刮,經過了太多次時間的磨合,已經逐漸從她腦海裏消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就叫染姬,不過既然夜冥炎說她叫染姬,那她就叫染姬。
她亦不確定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喜歡的花是否真的就叫芍藥花,也或者可以說是,她完全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喜歡花這種植物。
她對花沒有任何的感覺,對芍藥花也是,但是她喜歡夜冥炎種植在寢宮內的紫芍藥。
因為這花總是可以讓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她第一次遇到夜冥炎的事情。
多麼美好、多麼讓她不舍的回憶。
加快了速度朝夜冥炎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跑去,染姬漠然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
她的主人。
她的王。
三百年了,三百年沒有再見過他本來的樣子了,哪怕隻是在郇明墨的夢中,她也願意將他當做真正存在的夜冥炎。
夜冥炎溫柔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響起,似乎是在催促她跑,加快速度,再快一點。
如果跑的慢了,說不定下一刻,夜冥炎就從郇明墨的夢境裏消失了。
“主上,您一定要等我。您一定要等我再見您一麵。”
染姬真的將“這隻是一個夢境”的現實拋諸腦後,也將“自己隻是強行進入郇明墨夢裏”的事實給忘卻了。
現在的她,心裏就隻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她想要見夜冥炎,想要見那位威風凜凜,氣度不凡的夜冥炎,想要見那位暗眸中總是透出銳利深邃的夜冥炎。
快跑了好一陣,染姬終於看到了站在彼岸花叢中,身著黑衣,單手背後的夜冥炎。
粗喘著氣,染姬欣喜的低喚了一聲夜冥炎。
“主上。”
夜冥炎依舊是那麼的好看,他依舊是以一副君臨天下的孤傲,淩厲的看著站在花叢中的自己。
不遠處,站在夜冥炎麵前的自己,就跟九千年尚為魂魄的自己一樣,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正滿麵憂愁的看著單手背後,淩厲的睥睨著她的夜冥炎。
“你很特別。”
夜冥炎重複九千年前,他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願意跟我回地府,從此侍候在我身邊嗎?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讓你重新遁入輪回,投胎到富貴之家。”
看著不遠處熟悉的場景,聽著夜冥炎和“曾經的染姬”的對話,染姬冷魅著急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九千年前,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在染姬的腦海中慢慢浮現。
九千年前的每一點一滴,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夜冥炎對她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染姬飛身朝夜冥炎靠近了些,將視線移到了那位“曾經的自己”的身上。
她看到衣衫襤褸,麵色淒涼的“自己”朝夜冥炎搖了搖頭,說:“不用了。雖然我在世間遊蕩了千年,已經忘卻了生前的大部分記憶,但我知道我生前過得並不開心。因為我每晚都會體會到割肉之苦,剜心之痛。”說罷,她跪在地上朝夜冥炎磕了三個響頭。
“我願意追隨您,生生世世侍候在您身邊。”
“生生世世?”
染姬很清楚的看到夜冥炎的暗眸中閃過一抹落寞。
從他眼中閃過的落寞像極了十一年前,她跪在郇明墨的轎子前,對他承諾“永遠追隨”的誓言時,從郇明墨臉上看到的表情。
都一樣那麼不安、一樣那麼的寂落。
“你可知道生生世世意味著什麼嗎?”
正當染姬在回憶十一年前,她與郇明墨初次相見時的情景,夜冥炎冷沉的聲音再次威嚴響起,打斷了她回憶過往的思路,讓她回過神,再次將視線落到了彼岸花叢中的“自己”身上。
就在染姬將“自己”接下來準備說的話,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時,跪著在夜冥炎腳下的“自己”卻從地上站了起來。
染姬大吃一驚,暗叫了一句:“這跟九千年前所發生的事情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