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還提到:“陳敏之將整理後的文稿交我時並沒有書名。既然要出版,就該取個書名,而且還要取得好。我與老夏商量書名之事,老夏經過反複思考斟酌後,提議就用文稿中一篇文章的標題‘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做本書的書名。經老夏這麼一說,頓覺心中一亮——好一個點睛之筆,這一句話就把顧準文集的精髓給提煉出來了。我表示同意,《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這本後來在學界產生了巨大影響的不朽名著的書名就是這樣確定的。”這與陳敏之的記述有所不同。陳在1992年8月18日撰寫《從詩到散文——〈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出版追記》,其中說道:“既然結成集子出版,需要為之題一個書名。《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是我提出、在同時提出的五六個書名中經過反複推敲、斟酌後選定的。曾經想采用《娜拉出走以後》為書名,征求王元化同誌的意見,他也認為還是《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好,這個比較嚴肅的書名符合書的內容,不會產生誤解,就這樣定下來了。”(《我與顧準》,上海文藝出版社2003年6月版)按照此一說法,這個書名的產生,似非出自出版社編輯的苦心孤詣。不過,無論《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這個書名是誰選定的,都較好地體現了這部文集所蘊含的主要思想和精神,也準確地概括了著者顧準一生的思想曆程。正如王元化在序中所言,不僅僅是他一個人,所有與他同時代的人,都是從“三十至四十年代的戰爭與革命,某種偉大的理想——超過抗日的理想,以及由於這種理想而引起的狂熱”中走過來的。以後,又都經曆過五十年代“一天等於二十年”的充滿激情的革命理想主義。所不同的是,顧準是這中間從理想主義走向經驗主義並辨清了真理與謬誤的一位先驅者。
盧惠龍先生的文章起首說:“這是1994年,經王元化的推薦,《顧準文集》走進了我所在的貴州人民出版社。此前,文集在上海學林等一些出版社飄移過,未果。”如前所述,從1984年起,顧準這部後來產生極大影響的書稿,包括上海學林出版社在內,至少“飄移過”北京、上海的四家出版機構,輾轉周折,接連碰壁。
此後,又是整整三年過去。經王元化再度推薦,顧準的這部遺著終於被作為“思想者文叢”之一,於1992年7月由香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唯未能在內地發行。盡管如此,清樣中原有的兩篇文稿還是被刪去了,一是《直接民主製與“議會清談館”》,一是《民主與“終極目的”》。對照中國的現實政治,這兩篇的內容似乎有著更為振聾發聵的啟蒙作用。
顧準的這部著作在香港問世後,有位曆史學者評價說,這不是著作者個人的事情,“而是思想史的事件,當代中國思想史的重大事件”。我深以為然,於是撰寫了題為《一個人與一本書的命運——顧準和他的遺著〈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的長文,次年8月發表於美國紐約的一本中文月刊,這應是海外最早詳盡介紹顧準其人其文的文字。
在國內,《顧準文集》終於能在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簡直可以形容為“千呼萬喚始出來”!此後,經過顧準親友不斷的艱辛努力,《顧準文稿》、《顧準筆記》、《顧準日記》、《顧準自述》以及《顧準:民主與“終極目的”》等著述相繼在國內印行,係統和完整地展現了這位先驅者曲折多難的人生經曆和不懈求索的思想成果,在知識界及普通讀者中激起很大的震撼,不久興起了一股“顧準熱”。由此,“顧準現象”也成了九十年代後期思想文化界的一個重要話題。
(作者為澳門《九鼎》月刊總編輯)
(責任編輯洪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