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著,顧平家就在眼前了,拾階上樓,陶如軒的心情就漸漸沉重了起來。一周未見,不知道顧平是個什麼狀況。猛然間從一個位重權高的位置上下來,一般人都很難適應,更何況,顧平還經曆了那麼一場風波,短時間內恐怕很難接受。
敲了敲門,王姨就開了門,客廳裏並沒有開大燈,隻開了沙發旁邊的台燈,屋裏就昏昏暗暗的,電視也沒有開。王姨也是一副憔悴的樣子,好像大病初愈,見是陶如軒隻勉強笑了笑,也不說話。
陶如軒進去將外套掛在衣架上,卻不見顧平的身影,就問王姨:“顧書記呢?”
王姨抬手指了一下書房道:“在裏麵,已經一整天沒出來了,中午飯沒吃,晚飯也沒吃,看這樣子恐怕是……”王姨說著話,眼淚就下來了,急忙伸手摸了一把,接著道:“他最信任你,你趕緊去勸勸吧。這要是個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啊。”
陶如軒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先勸王姨道:“您別著急,什麼事都要有個過程,顧書記也就是一時回不過這個勁來。”
王姨卻抹著眼淚道:“這哪兒是一時回不過勁,自從你上次走了,就一直這樣,都一個禮拜了。昨天更好些了,飯量也明顯增加了,今天早上卻又來了一個自稱田桂民的,說是要跟他探討書法。剛開始,他們聊的還挺高興。後來那田桂民不知道給他說了什麼,他聽了後就又這樣了。”
陶如軒就後悔不跌,當時跟田桂民說的時候,隻考慮他能給顧平解解悶,卻沒想到田桂民會在中間傳話。顧平肯定是聽田桂民說了自己在王顯鎮的遭遇,一時氣憤不過。
“王姨,或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這就進去勸勸。”陶如軒說著往書房走去,卻沒有馬上開門,而是在站在外麵在門上輕輕地敲了敲。半天裏麵才傳出顧平一聲幽幽的聲音:“進來吧。”
推開門,陶如軒馬上味道一股濃烈的煙味。顧平正坐在蜷縮在窗前的藤椅裏,眼睛空蕩蕩地望著外麵。
“顧書記,您還好嗎?”陶如軒進去後,往顧平跟前走了兩步,就見顧平的眼睛潤潤的,渾濁的眼白上布滿了血絲,應該是剛剛流過了淚。陶如軒忽然覺得,其實人到了這一步,活著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如軒來了,坐吧。”顧平坐在藤椅裏,手指頭略微動了一下,其實跟沒動也沒什麼區別,接著道:“從今往後就不要叫我什麼顧書記了,還是叫我顧叔吧。我已經不是什麼顧書記了,我倒是寧願我這輩子也從來沒當什麼顧書記。”
顧平心情很沉重,陶如軒不知道說什麼好,就在顧平對麵的一個圓形沙發上坐了下來。記得顧平曾說過,這個圓形沙發是顧小雅專門從省城買回來的,為了托運還花了二百多元運費。顧平還說,等他以後退休了,就坐在這種又軟又舒服的沙發裏看看書、寫寫字、養養花。現在顧平算是已經退休了,卻沒有心思坐這個沙發,整天蜷縮在自己的老式藤椅裏。
“關秦明這個人,我看錯了,政治道德敗壞,恐怕連良心也壞了。張桂樹是汪建設建議上來的,汪建設被捕後,他來找過我,給我說了很多,我覺得還是可用之才,就把他從一個鄉鎮長提成了王顯鎮黨委書記,現在回頭想想,自己當初也是一時被他的甜言蜜語衝昏了頭。他能在汪建設被捕後馬上出賣汪建設,就說明他的品質是有問題的。我竟然相信了他。”
顧平說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陶如軒就知道,田桂民將自己在王顯鎮的遭遇全告訴了他。他這是一時氣憤難平,話中卻也透著一股垂暮的喪氣。
陶如軒將兩隻手交叉在一起,想了想道:“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們。張桂樹想上副縣的事情,您應該知道。他這麼做無外乎是為了討好寧樹斌,其實並無大錯。另外,今天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找我談過了,工作的事情也基本得到了落實。至於關秦明,我覺得他本身就有些膽小怕事,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