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工食堂的夥食還比較好,葉書冉一貫對早餐很在意,因此幹稀鹹淡、肉菜蛋奶端了整整兩盤子回來的。她邊剝雞蛋邊說:“你昨晚喝了酒,一定沒怎麼吃東西,先喝點稀粥。”
她十指靈巧地剝好了一枚煮蛋,隨手放進何摧的餐盤,然後拿起另外一個。
何摧想起來第一次跟她一起吃早餐,她也是這樣隨意自然地把剝好的雞蛋放進他的餐盤裏,他覺得她的那個舉動對於隻剛剛認識的兩個人而言實在太特別了,好像她和他已經無比熟稔了一樣。
“何韌說,你唯一不如他的地方就是剝蛋皮,你會把蛋清摳得坑坑窪窪慘不忍睹。嗯,有一次他早飯沒來及吃,上學的時候裝了兩個雞蛋,早自習邊吃邊得意地跟我說的。”葉書冉笑微微地抬眼看了何摧一眼,他嘴裏塞著剛咬一口的雞蛋,有點呆,“當時啊,我就想:何大哥也有不在行的事情呀?那我騎不好自行車也很正常了。”
何摧就著一口粥,咽下口中的雞蛋,好笑地說:“你們倆真是……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哎,摧摧哥哥,你應該抓住事件的重點好嗎?那麼多年,何韌無心說的一句關於你的閑話我都記得。”
何摧忽然有點不太自然,不知道何韌跟葉書冉有意無意地講了多少自己的事呢?譬如,講過湘湘嗎?又是怎麼講廖琪琪的呢?
葉書冉覺得旁邊有人在看她似的,轉過頭去看,也果真看見一個男人在略有所思地看看她,又看了看何摧。這人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印象,可是不認識呢?不過她還是對他點頭笑了一下,萬一是認識她,而她忘了的人呢?她一貫臉盲呀。
吃完了飯葉書冉說拿上東西然後一起到行政樓,他把車停在那兒了。何摧問她去宿舍裏呆一會兒是不是方便,葉書冉想了想,覺得一大早帶個男人進公寓不太好,讓他在樓下等了會兒,自己蹬蹬跑上樓,簡單塗了口紅,抓過包包又跑下來。倆人溜達著走到行政樓那兒,正巧趕上方顥澤的車子挨著何摧車子停在一邊。來得也真夠快的。
他下了車,鑰匙在手指上轉著圈,對著何摧跟葉書冉吹了聲口哨,說:“一大早就形影不離?”
“你今天也夠早的。”
“我這幾天廢寢忘食。”
“你經常廢寢忘食。”何摧調侃他說。
葉書冉忍不住笑,但是細打量一下方顥澤,他還真的看上去沒那麼神采奕奕,很是疲憊的樣子。
“小嫩草兒,昨天電視上看見你父親了。”
小時候看見家人在電視上出現會覺得很興奮,現在已經習以為常,那隻是配合宣傳罷了。還記得有一次看晚間新聞的時候,他們家母上大人看見電視裏爸爸襯衫領子沒翻整齊,硬是把已經睡了的爸爸叫醒嘮叨一會兒。
“省政府項目的投標準備怎麼樣了?”葉書冉問他。
方顥澤抻了個懶腰,認真地看著葉書冉,說:“你想多了,我不是為了這個才想起來給你送月餅的。”
“你也想多了,我就是問一問而已。再說,我要是想多了,怎麼好意思隻拿你幾盒月餅?”
何摧在一旁笑,他們倆和諧共處的方式還是很有意思的。方顥澤這輛新車他也是第一次見著,這人平常還算低調,可是這一大早開到校園裏來是嘚瑟什麼呢?
方顥澤遙控開了後備箱,何摧不打擾他們倆說話,到後備箱研究那琳琅滿目的精致月餅禮盒,似乎要讓人做出買櫝還珠事情。也是他眼尖,有兩盒一看就是他即使在國外,也每年都會讓人買了送給廖爺爺那家的。於是他隻拎了另外的四盒出來。
葉書冉一看何摧拎著好幾盒,忙跟方顥澤說:“我哪用的著這麼多,也沒什麼要送人的,也吃不了這麼多——摧摧哥哥你不是特別愛吃吧?”
“也還行,一塊半塊的過個節就行了,你拿去中午跟同事吃,或者公寓當飯後的甜點也行。”
方顥澤說:“不是還有兩盒你怎麼沒拿?”說著,又開了後備箱自己去取。
“那兩盒不是要給廖爺爺的嗎?”何摧問。
“廖爺爺那份兒我另放著呢,這都是給小嫩草的。”
“這兩盒月餅按我說是最好吃的,如果你喜歡每年都給你備著。何摧這人活得糙,你不跟他提端午中秋的,他都不知道——哎,我沒說錯吧?”他胳膊肘撞了一下一旁的何摧。
何摧斜了他一眼,說:“你能再討厭點兒嗎?這個時間你該幹嘛幹嘛去。
“吃飯,我要去吃早飯。”方顥澤摸著自己的肚子說。
“南門豆腐腦不錯,你可以去試試。”葉書冉接過方顥澤手裏的月餅,這幾個盒子已經彰顯月餅的地位,華麗得讓人聯想不到裏麵裝的東西是吃的,而是工藝品。
何摧也知道,廖琪琪每年都要把這些大盒子裏麵分包裝月餅的錦盒攢起來,裝著很多零碎的東西,整齊地碼在抽屜裏。隔一段時間就要整理一遍,琳琅滿目地鋪一床,而且會驚叫“天呀,找了它好久,竟然裝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