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爾登額,卻使他們看到了一絲希望,剛剛入宮便被破例封為格格,頗受康熙的重視,難保他日不會一躍龍門飛身成凰。
也許,她不過是索額圖手上的一枚棋子。那又如何呢?在男子為天的時代裏,女子不過是附帶品,是帶來尊貴和榮耀的工具。
想到此,西林覺羅氏也隻能暗自在心裏歎息,希望這個孩子不要命途多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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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桃姐姐,你在繡荷包嗎?”慕爾登額站在嫣桃的門外,打量了一眼房間內簡單的擺設,很多物品都已被紅紙包好放在一邊,紮眼的紅色與這淡雅的小房間甚為不協調。
“嫣桃給格格請安。”嫣桃連忙放下手中的繡活,匆忙的福下身去,眼睛不安地瞄了一眼裝著繡活的笸籮。
慕爾登額徑直走過去,拿起笸籮裏麵的繡花撐子:“原來繡的是手絹啊,我還以為是要給我額其克繡荷包呢。在宮裏聽說,荷包是女孩子繡來送給心上人的。嫣桃姐姐,你可會繡荷包?”
嫣桃站在一側,低著頭,慕爾登額的話一句句刺進她的心裏:“會的,格格可是要學?”
慕爾登額不懷好意地一笑:“好啊,不過我要學——”她走過去,湊到嫣桃的耳邊,“繡桃花。”
驀地,嫣桃睜大了眼睛,如墨的瞳仁中寫滿了不解。
慕爾登額卻似未看出她的異樣般,雙手捧著花撐子念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嫣桃姐姐,你繡這兩句詩是何意?”
嫣桃尷尬地笑笑,神色緊張地看著她手中的繡花撐子:“隻是閑來無事,繡著玩的。”
慕爾登額暗自翻翻白眼,放下撐子之時,瞥到嫣桃如若放下心中的石頭般吐了口氣,不由地扯扯嘴角,在椅子上一坐,歎道:“唉,姐姐你比我大四歲,我以後就要喚你‘窩克’了,好不甘心啊。”
“嫣桃不敢當。”
“嗬嗬,不是不敢,是不願吧。”看她一副委屈的樣子,慕爾登額不想再捉弄下去了,索性開門見山,“我知道,你和阿楚暉表哥彼此都對對方有意,可是我額其克要討你做妾,你心裏再不願也不敢違背。隻是,這事偏偏又被我知道了,我就要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說的人信心十足,聽的人卻是驚恐不已。
“格格——”她的低呼很快被慕爾登額打斷。
“好了,我來跟你說這些,隻是讓你心裏有底兒,不要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時間長了,誰都會察覺的。你要相信我。”
慕爾登額拍拍她的肩,希望對方能給予自己萬分的信任。可是,在嫣桃眼裏,她隻是一個小女孩,又能做什麼呢?想來說這番話,是給她尋個安慰吧。
“格格,你是怎麼知道……是……是他告訴你的?”
慕爾登額離開房間之時,嫣桃忐忑地問道。
“這個嘛……”她狡猾地一笑,目光落在嫣桃腳上的繡鞋上,“這花紋真漂亮,不過好像在哪裏見過呢?哦,想起來了,是一個錢袋,那錢袋上還有一支栩栩如生的桃花,正如某個人的名字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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嫋嫋琴音中,一身白衣勝雪的少女坐在梅樹下,十指纖纖,琴弦撥動下,鮮紅如血的梅花便著了迷般撲撲簌簌落了下來,落在她披散在肩頭的青絲上,落在那散發出撩人之音的琴弦上。
站在月門處的他,長身而立,香色常服的一角隨風輕蕩,卻絲毫不為所動,風中聞到那伴著淡淡梅香的琴音,竟是這般沉醉。
冬日,暖陽,紅梅,古琴,佳人。
最是一副琴花少女醉人之畫卷。如夢幻般不真實,卻比夢幻更令人神往。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閑影,冷清清,憶舊遊。舊遊舊遊今在否?”
她沉溺在自己的愁緒裏,不覺吟出了古人的詩句。一弄彈閉,便是二弄。一弄叫月,聲入太霞。二弄穿雲,聲入雲中。指尖在琴弦中不斷穿梭,行如流水;思緒卻隨著琴音穿月入雲,一心想著要如何解決心中的難題。
“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雲,濕透木綿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三弄橫江,隔江長歎,吾心之愁,又與何人說?
最後一段“欲罷不能”奏完,她撫琴收音,卻是一伸手,翩翩飛舞的梅瓣便落在手裏,像是一滴滴紅淚,不由輕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