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遇險(2 / 2)

山路濕滑,盡管已經習慣在黑暗中視物,但山路畢竟崎嶇,常會看不仔細,笨手笨腳時常栽倒,弄得滿身泥濘。

覺得走了很久,覺得這樣茫然的冒雨前進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見到路旁一蓬矮灌木,縮到裏邊打算躲一躲這淩厲雨勢。分散的神思集中回來,感到冷雨和著泥漿嚴絲合縫貼緊了身體的每一寸,凍得整個人隻想縮成一團。雨過了就好了,我咬咬牙,抱著膝蓋默默地安慰自己。雨過了就好了。

可深山裏一場雨長得足夠發生任何事,黴運是在沉默中爆發,我考慮到很多危險,自認為剛剛差點墜入深淵就是最危險的事情,獨獨忘記雨夜裏獵食的猛獸。險象環生,遍地危機,我卻不自知。

等到發現的時候,那隻老虎已立在我十丈之外,體型尚未成年,瑩綠的眼睛似兩蓬森然鬼火,映著被冷雨浸透的毛皮,顯出斑駁的花色。這隻看似斷奶不久的老虎謹慎地打量我,估計在考量麵前這個鑲在灌木叢裏滿身泥濘的家夥是個什麼東西,能不能入腹。

而我全身上下能拿來自衛的,唯有一把尖刀。或許這隻老虎也就像流雲當初遇見的那隻一樣是隻膽小虎,隻要拿出把像樣的刀在他麵前晃晃,他就能知難而退,而那把尖刀卻也在剛剛已經掉下了深淵。此時若拿出潮涯彈奏那能令人昏睡的曲調,也隻怕琴聲還未成,那老虎就已經撲上來。

對視許久,這隻勇猛的老虎終於矯捷地撲過來,而我不知從哪裏滋生出無謂勇氣,竟沒有躲開,反而轉手取下束發的銀釵,握緊銀釵對準它的脖子迎了上去。自然是沒有刺中。但無論它尖利的爪子在身上劃出多麼嚴重的傷痕,我不怕痛,這就沒有關係。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將我一口一口吃掉,執著地用匕首要去割斷它的喉嚨,全神貫注得隻能聽見耳畔一陣陣疼痛的怒吼,心中唯揣有一個想法,要快點殺掉它,這樣我才能存活。

匕首如願紮進老虎喉嚨時,血色噴薄而出,似一場紅櫻的怒雨,灑在我胸口,沿著紋路蔓開,一片刺目的殷紅。高闊的天,一望無際的雨夜,我搖搖欲墜跌落地上,血珠浸入泥濘土壤。隻能聽見雨滴墜落,而我連呼吸聲都不能發出,四圍再沒有一個活物。恐懼再一次沿著腳底緩慢爬上心頭。

我很害怕。

我很懷念之前在青元山上的時光,隻要一遇到危險,隻要躲在同門師兄的身後一切都能安然度過。

我也很懷念和南宮潯在一起的日子,他根本不會讓我有處在如此危險境地的機會。

明知道眼淚無用,卻不能克製,終於,在這寂寥雨夜裏失聲痛哭。淚水漫進指縫,我想著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雨卻無一絲轉小之勢,打得密林沙沙作響。

隱約聽到前方傳來咆哮之聲,像是一頭猛虎。心底再次發涼,也許是剛剛那隻幼虎的家長,見自己的孩子出來覓食久久不回去,所以出來找他了。

我望著不遠處那頭幼虎的屍體,如果那隻老虎見到自己孩子的屍體,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我吞進肚子裏的吧。

費力地從泥水裏爬起來,想著以卵擊石會有多大勝算,結果是沒有。以綿薄之力殺死一隻未成年老虎已是老天打瞌睡,還能殺死一隻成年猛虎,隻能寄希望於老天長睡不起了。顯然不能抱有這種僥幸態度。

……想要向著虎嘯聲相反的方向拚命奔跑,但是雙腿卻怎麼也用不出力氣奔跑,其實,怎麼樣都好了,我沒什麼本事,可能已活不過今晚,堂堂南詔的公主死在荒山野嶺,還是源於都算不上的情敵所賜。

緊張地等待著,虎嘯聲卻沒有響起。雨滴砸進泥窪裏,濺起朵朵散落水花,隨落雨而至的淩亂腳步聲定在身後。這樣大的雨,卻能聽到急促呼吸,“阿雪”。沙啞得都不像他的聲音。我怔怔站在那裏,像等待千年萬年,卻沒有回頭的勇氣。

眼角處看到他右手執劍,血鳶發出淡淡光澤,映得衣袖處一抹顯眼的紅,似暈開一朵胭脂,風雅到極致。這是他。能感到他的手緩緩搭在我肩上,頓了一下,越過肩膀橫在胸前,一把將我攬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