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下的酒杯頓時翻了,酒液潑在她白裙上,像一攤剛染上的鮮血。覃川慢慢抬頭,死死盯著麵色詭異的太子,心裏反複被驚濤駭浪擊打。
是真是假?太子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被人割了腦袋,連魂魄也抽走了?
多麼讓人震撼的事實!她苦心積慮,卻是功虧一簣,本打算按兵不動好好沉澱一段時間,誰知世事無常,本該死在她手下的仇人卻被別人殺了個徹底。現在她是該高興,還是該遺憾?
亭淵見她皺眉不語,便又道:“國師與我的意思一樣,隻要帝姬肯交出太子的魂魄,你的故人便還給你,我們並不欲和你為難。”
覃川微微一動,指著太子,低聲道:“他,真的死了?”
亭淵沒有回答,抬手在太子背上輕輕一拍,那顆安安穩穩搭在肩膀上的大腦袋下一刻便骨碌碌滾在了桌上,將酒具撞個粉碎。直滾到覃川手邊,她才發覺那不過是一顆木頭雕成的空心腦袋,木頭裏用咒符封印了許多陰魂,才使得太子屍身可以活動說話。
酒樓裏霎時變得安靜無比,過了不知多久,突然有個人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頭掉了!”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哭喊著連滾帶爬往門口跑。
亭淵歎息著笑了笑,有些埋怨:“看看你,這次麻煩大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折成方勝狀的符紙,往燭火上輕輕一丟,符紙在那細小的火焰上翻轉繞圈,卻不飄落。下一刻,無明黑暗當頭籠罩,那黑暗如同流動的物事,在昊天樓內盤旋而過,不過是眨眼功夫,異象消失,原本喧鬧的酒樓忽然變得極安靜,安靜得極其詭異。
覃川背後密密麻麻出了一片冷汗,下意識地探頭往外看,隻見所有人都維持著一個往外跑的姿勢,如同雕像般被定在原地。她喉嚨裏不由陣陣發緊,看樣子她不光小看了天原國師,連這個高深莫測的二皇子也小看了。
亭淵抓起那顆木頭腦袋,重新安回太子肩上,溫言:“我最討厭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卻也沒辦法。先釘著他們一會兒,等國師來了處理一下就沒事了。”
覃川把掌心在衣服上不著痕跡地搓了一下,那裏麵滿是汗水,她發覺自己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嚴峻的考驗。來之前她到底還是懷著一絲僥幸心理,左紫辰無論怎麼說都是從小修仙的人物,不至於那麼輕易便為人挾持,可如今看來,那果然是很僥幸的想法。
一時又想到傅九雲去找眉山君打賭,贏了國師的來曆,此舉當時看隻覺突兀,如今反思卻讓她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太子的死莫非是他做的?割頭取魂魄,太過極端的做法,除了要點魂燈,人的魂魄拿來一點用也沒有。而她身上帶著魂燈的事,也隻有傅九雲知道。
他殺了太子,或許還想過要對付國師,可發覺對方不好對付,所以才找了眉山君索要國師來曆?國師來曆必然不簡單,所以他才放棄暗處刺殺,改由明路試圖接近天原皇族?
他是……他真的是出手替她複仇?
手腕在微微顫抖,她竭力讓自己不動聲色,聲音平靜:“在那之前,我要先看到那位故人。”
亭淵笑吟吟地起身:“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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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樓地下五百尺有秘密地宮一座,沿著細長且彎曲的石台階節節往下,前麵深邃未知的黑暗令人恐慌。
亭淵將手中的燭台遞給覃川,道:“聞名天下的公子齊先生忽然來到皋都,莫不是為了帝姬你?父皇派了兩百人先去圍剿,卻一無所獲,此人當真厲害的很。我大膽猜測,是不是公子齊先生在太子的事情上助了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