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抱住了她,在暈過去的那個瞬間,覃川隻看到他身上的紫色長衣,心頭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覺得很熟悉,很熟悉……可是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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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隻覺是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窗前有人影晃動。覃川心中一驚,迅速起身,卻見久違的左紫辰站在窗前,正提了茶壺倒茶,因她突然跳起來,他也是一驚,茶水潑在了桌上。
“……喝點水。”他沉默良久,將茶杯遞給她。
覃川垂下眼睫,默然接過杯子,無聲地啜飲。
其實她並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左紫辰,還被他救下了。她與他可算是真正的久別重逢,一別就是四五年,五年前深情款款地道別,五年後兩兩相望無言以對的重逢。在香取山的那段,隻好當做鬧劇,誰也不想提。
左紫辰什麼也沒說,覃川自然更不會說,屋內的沉默難免帶了一種刻意的尷尬。最後還是他先打破了僵局:“……衣服脫了吧,我看看傷勢。”
覃川下意識地握緊襟口:“不用,不疼了。”她別過腦袋,不想看到他的臉。
他的聲音裏多了一份悲戚的無奈:“燕燕……”
“不要亂叫!”她飛快地否認,“……燕燕早就死了。”
左紫辰看著她倔強半垂過去的側臉,與記憶裏那個嬌柔天真的小姑娘很像,可又有些東西是完全不像了。他的人生有一個極大的斷層,斷層之內,他悠然自得,在香取山過著神仙日子;斷層之外,她早已麵目全非,變得極陌生。
他心裏的滋味太複雜,有許多想說的話,見到了她卻不能說出口。那些解釋的話語,說出來仿佛就是侮辱了如今的她,她確實也不需要任何解釋,她早已不再是那個眼裏隻有左紫辰的小丫頭了。
“背上還疼嗎?”天原太子天生神力,被他那一下狠狠拋出去,骨頭沒斷簡直是奇跡,饒是如此,她必然也會受嚴重的內傷。
覃川把茶水狠狠咽下去,順便也咽下了不停往上漫湧的血腥味。放下茶杯,她咬牙起身,說道:“我沒事,多謝你出手相助。我們已經兩清了,告辭。”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左紫辰神色複雜,像是不確定,還害怕著什麼,甚至還帶了一絲決絕,沙啞著問道:“……什麼叫兩清?你的意思是……”
“左相是我殺的。”她答得極快,終於回過頭勇敢地直視他,雙眼亮若太陽。
左紫辰麵上有著壓抑不住的痛苦之色:“……為什麼?”
她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你居然問我為什麼,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父親為什麼要叛國通敵?”
他的手指猛然一緊,幾乎要嵌入她的肌膚裏,臉色變得煞白:“很好,他背叛了大燕皇族,你殺了他報仇!因果報應,我無話可說!隻是你有國仇,我有家恨,我再也不能……不該……”
話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他像被燙了似的飛快鬆開手,突然一拳重重砸向牆麵,牆上登時陷進去一個大洞。覃川淡道:“你不該救我,我知道。經此一事,我們之間的恩怨也一筆勾銷了。你再不欠我什麼,我也不用還你什麼。就這樣好了。”
她直接走向門口,毫不留戀便去拉門。
身後忽然被人緊緊抱住,那雙胳膊是如此用力,幾乎要令她窒息。覃川隻覺喉嚨裏被什麼東西堵著,痛得十分厲害,強撐著咬住牙,低聲道:“放手。”
他沒有放手,臉深深埋在她頭發裏,熾熱的眼淚順著她的發滾進領子裏,打濕了脖子。
原來男人的眼淚也會這麼燙,無窮無盡,每一顆都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