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楚兄了。”周青在浴桶裏拱了拱手。
楚懷信接著又把周青扶出浴桶,給他換了身自己的衣服,便出門找打鐵鋪做鍋去了。
那邊楚懷信花了高價,次日上午打鐵鋪便送來大鐵鍋。那鐵鍋其實是個鐵桶,鍋底平的,中長四尺高三尺。
楚懷信又請了兩個泥瓦匠,在客房裏砌了個大鍋台,在牆上打了個洞,把煙筒通出去。之後又買了很多木材堆在牆角。待一切準備妥當,已到晚上。次日一早楚懷信便開始熬製藥水,先把水煮沸半個時辰,待藥力溶進水裏,便不再加柴。等到水溫能進人,便扶著周青進桶裏泡藥。楚懷信則一直用手試探水溫,涼了加柴,熱了抽火。如此這般泡兩個時辰,周青便覺疼痛緩解的了許多,身上也走了些力氣,待出桶時便不用人扶了。
“楚兄高明,此法頗為有效,身上比昨日好多了。”周青讚道。
“周大哥莫寬慰小弟,小弟這藥效自己心裏有數,隻能緩解一二,這心痛不同於尋常傷痛,最是折磨人。一陣一陣,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周大哥竟能談笑自如,不愧為塵世間絕頂好男兒!”楚懷信拱手道。
“楚兄謬讚了,周某親眼看先父被仇人所害,竟毫無辦法,早年間看妻兒離世亦是無能為力。真真便是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周青悲痛道。
“周大哥切莫如此說,這是心神又受擾亂了。”楚懷信急道,“我這便去那尼姑庵請人,據我師傅說,他那老相好的年輕時醫術了得,不知這小尼姑是否得了真傳,待我問她一問。”說完不等周青說話,便往外跑了。
周青聽完,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神真受了幹擾妄自菲薄,還是本心就這麼想的。
那楚懷信走了不到一個時辰,竟真領了個小尼姑回來。隻見那小尼姑身著淡青色僧衣,頭戴灰色圓帽。膚若冰雪,麵似凝霜。一雙眼如秋水映星,不帶一絲笑意;兩彎眉似遠山含黛,平添幾分天真。僧衣修短合度,帽子下卻隱約可見烏黑秀發,可見還未受誡。
周青之前聽楚懷信說小尼姑時就有所懷疑,本朝自太祖起對僧尼出家就要求頗嚴,到仁宗時已然限令不足二十不得出家,曾有高僧大德上書仁宗請求放開限製,卻未起到作用。這女子顯然還不能稱為尼姑,至於是否出家還要問過才知。
周青忙上前雙手合十道:“在下周青,見過法師。”
“閣下無需稱呼法師,我並未受戒,隻是自幼隨母親生長在庵裏。”那女子還禮道。
“可是童行?”周青又問道。
“亦非童行。”
周青心道這是連出家都沒出家呢,這楚懷信倒是搞了個大烏龍。
“敢問姑娘芳名?”周青又拱手道。
“閣下叫我飄颻即可。”
那邊楚懷信見周青還欲寒暄,心道這周大哥哪裏都好,隻是太過迂腐,不知那周老爺子是怎麼教的。這一會又是合十又是拱手的,自己看著都累。忙說道:“周大哥,先坐下,你傷勢嚴重,少說些話。呃……,飄颻姑娘,你也坐。”
三年多前楚懷信初來杭州時隻打聽到飄颻的名字,一發現她也穿僧衣便以為她是尼姑,未再深探。當然她當尼姑更好,省了自己不少事。
今日上山去慈明庵,剛巧碰到飄颻,他忙上前把來由說出,當然他隻說周青病情,連周青名字也沒說,隻說是自己周大哥,更未說出自己受師傅所托前來保護她,連麵貌也易了容,正如周青之前見過的那樣惹人討厭。楚懷信自有打算,他實在擔心萬一這飄颻以後像棘薇一樣纏著自己,那自己就真是暗無天日了。偷偷看著她點就好,莫被壞人害了就行。
未想到這飄颻真是個慈悲為懷,聽完周青病情,便跟著楚懷信來了。
這邊三人坐定之後,楚懷信信不太過飄颻,有意試探她,說道:“我這周大哥,身負重傷,在下盡力施為,也隻能吊住性命,想必飄颻姑娘醫術了得,定有治病良策。”
“你也不必拿話激我,這位周公子心脈受損,心髒破裂,心神難安,此傷藥石難治。”飄颻也不管這麵容可憎的老頭為何稱呼這年輕人為大哥,隻輕描淡寫的說道。
楚懷信弄了個老大不好意思,幹笑道:“飄颻姑娘醫術了得啊,隻用眼觀便知我周大哥心脈受損,在下佩服。不如趕緊號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