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茗腳步淩亂的找到白景陌時,他正在火域第十二殿試藥,麵前的桌子上依次擺了十二個剔透玲瓏的碟子,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的,均是火紅的顏色,碟中心紅色最濃烈,像化不開的烈火,然而由中心向外,顏色卻又慢慢淡了去,直至碟子邊緣,竟成了透明中帶一點點的紅,像極了一滴血在清水中融開了的那一瞬,妖冶而又清透。十二個碟子中各放了一丸藥,顏色雖都是黑色,細看來卻又帶著不同的雜色,隻有最後一碟上的藥丸,小小的一個,卻是最純粹最濃鬱的黑色。
白景陌正坐在旁邊提著筆寫些什麼,一字一劃時慢時快,而他臉上的神情卻慢慢凝重起來,軟玉一樣的麵容上,修長的眉微微蹙起,看起來有些猶豫。月茗站在藥房窗邊沉聲看著他,知道這味藥十分難配,以往她離他百步之外輕手輕腳想要偷襲時都會被發覺,他甚至背對著就能知道她的具體方位,可是這一次,她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來到了離他這麼近的地方,白景陌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他不是一般的聚精會神啊。
醫師穀共有金木水火土五個藥域,藥域之間不僅藥物環境,就連氣候溫度、甚至連生長的藥草都不同,每年的病人都會按照病因分到這五個藥域,而五個藥域中又分為十二個殿,依據病人病情的嚴重程度把他們安置在不同的殿中,就像甲生這種輕傷本是不應在醫風穀治療的,但是他既然自己找進來了,也不能不救,所以就把他安置在水域第一殿,而第十二殿自然是病情最重的病人所居住的病房了,月茗學醫五十年,也隻能看顧前六殿的病人,第七殿到第十二殿的病人,一直都是景陌師父在照看的,她始終也插不上手。
沒想到火域竟還有一個第十二殿的病人啊,可惡的景陌師父,嘿嘿,這下有苦頭吃了吧,真想把你這副傷腦筋的凡人皮相給外麵的人看看,看看還有沒有人叫你醫仙,哈哈哈~月茗正沉浸在妄想中開心得不能自已,卻冷不丁看到白景陌不知何時放下了筆,拿起最後一碟藥丸,熾烈的紅色延燒到他的唇邊,寬袖一掩,黑色的藥丸眼看著要被他吃進去了。
“白景陌!”
月茗急出了一聲冷汗,大喊的聲音如此尖利,都不像她會發出的聲音了,但是她現在顧不得丟人,也找不著房門在哪,情急之下竟直接從窗子撲了進去,手腳並用的奔過去扯住白景陌的袖子,帶得毫無防備的白景陌也打了個趔趄,手裏的藥險些掉到地上。
“啊……仔細莫打了我的藥。”白景陌像是怕月茗毀了他的藥似的,一甩手將精致的小碟拋了出去,碟子在空中優雅的旋轉,閃出紅色的炫目的光華,最後穩穩地降落在離月茗最遠的架子上,小小的藥丸還完好無缺的待在碟子裏,甚至還在正中間,趾高氣揚的動都沒動一下,月茗看著那個小藥丸,深刻的覺得自己就像個丟人現眼又笨手笨腳的丫鬟,現在應該跪在地上對著那藥丸山呼“奴婢該死,讓大人受驚了!”
而讓自己這麼狼狽的人……月茗抬頭看著被自己拽著袖子的清雅男子,一時間恨不得錘死自己,這是都做了些什麼呀這是……
白景陌沒注意到月茗對自己的咬牙切齒,他反手扶起了月茗,看了她許久,狀似困惑的問,“你有戀袖癖嗎?”
此刻,月茗真的很想一口血噴出來,然後就這麼死了算了,比起跟白景陌在這裏說話,她真的就這麼死了比較幸福。但是她死不了,木靈雖然弱,可是守著這麼個醫師,不得不承認,死比活難。於是她隻能惡狠狠的打開白景陌扶著她的手,退開幾步瞪著他,“你幹嘛?!吃藥尋死啊?!”
似乎沒注意到月茗口氣凶惡,白景陌認真地搖了搖頭,“我不想尋死,我在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