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頭一笑,輕輕摸了摸餘碗喜的腦袋,“是他的師弟。他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是個孤兒,被他的師父帶大的。他的師弟和他有差不多的經曆,兩個人都是那樣的爭強好勝,是對手又是朋友。但更像相依為命的親人。”
荀軻右手腕上有一道劍痕,是為師弟所傷。師弟感恩,用劍劃傷自己的手腕,血融於血。
兩條傷疤像是彼此的契約。
然而他卻背叛了他嗎?
被親人背叛了。
餘碗喜霎時明白了什麼了,那如潭水一般深幽的眸子裏似乎是在隱藏著什麼難以名狀的悲傷。
不願與人說起,潭水便變成了死水,劍客也變成了隱士。
回到山莊的時候,發現荀軻的房門沒關。
幾片梨花吹落在窗台,畫中的人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是半透明的白,淺淺地啜了一口,冰冷的茶水裏皆是澀澀的苦味。看著桌上的棋局出神。
餘碗喜一笑,輕輕敲了敲們,說道,“看有什麼意思啊,我們來下一局吧?”
荀軻也沒有說話,像是默許了她的提議。
整個世界像是消失了一樣安靜,隻有“嗒嗒”地落棋聲。
餘碗喜的麵容沉靜淡定,心中卻百轉千回。小心琢磨著每一步棋。處處小心,步步謹慎。將每一顆棋子小心地拿在手中,又輕輕的放下。仿佛每一顆棋子都是一塊珍寶,馬虎不得。
荀軻淡然地看著棋盤,神思漂遊,他有多久沒與別人下過棋了,已經記不大清楚。他的手無意識的摩挲著棋子,漫不經心地落下,動作很輕,似是擔心重一點便會損毀了棋盤一般。本如冰山一般冷峻的臉上竟有一絲笑意,他輕聲道,“這一局,我恐怕要贏了。”
怎料餘碗喜抬眸望了他一眼,淺淺地笑著,“那可未必。”
纖細潔白的手指撚起看似被製衡住的一枚棋子放到中央,離手。
正在喝茶的荀軻淡淡地掃了眼棋局,頓時心中一驚,眸光微變,她先前的每一步看似毫無章法,亂走一氣,然而,這一步,卻讓她所有的棋子形成了一個局,令他四周圍困,終成死棋。
一瞬間反轉局麵。
他眯起雙眼,定定地望住她清秀的容顏,眸光變了幾變。自己那積滿塵埃的心,仿佛就在那一瞬間,被她觸摸到了。
他細細摩擦著手裏的棋子,落下。
時不時地飲上一口茶。茶裏濃烈的苦澀氣息,不慎縈繞在餘碗喜的鼻息。
她抬眸看他,“荀軻根本無心下棋吧?”
荀軻一怔,心事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樣,他問,“何以見得?”
“你平常不喝這樣苦澀的茶,品茶講究的是心境。茶苦,心也苦。你想用茶裏的苦壓製心中苦,卻不想反而適得其反。於是在這裏研究棋局,可又無法放下心中的事,總是漫不經心。”
荀軻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眼神裏的隱藏著的秘密似乎就要浮出水麵。
他像是一個隱蔽太久的孤獨旅人,忽而遇到一個故人,突然想要將心中的寂寞都宣泄出來。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望著窗外已經沉寂下去的夜色,與那黑暗裏不可預知的叵測。他微蹙眉頭,對餘碗喜說道,“今天就這樣吧,這一局算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