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燕脂雪(中)(1 / 2)

忽然,隻聽得有人道:“阿玉姐姐,跳個舞好嗎?

這聲音嫩嫩的,稚氣未脫,就像水邊葦鶯,卻沒有鳥兒啁啾婉轉的柔媚做派。奴家回頭一看,果然是阿田。於是便笑著問道:“怎麼今日突然要看我跳舞?”

阿田有些害羞,抽了抽小鼻子,不好意思道;“前幾天,東村聽戲的時候,阿玉姐姐在台下有偷偷地學了幾式,阿田看見了,覺得真的好漂亮……”

奴家的臉有些紅,本是在台下自娛自樂,卻不想被人給看見了。也虧得是自家人,若是也有別人瞧見了,可不是難為情到家了。

被人讚美舞姿漂亮,總歸是一件叫人高興的事。奴家瞧這眼前的茫茫大雪,身邊還有個玉雪可愛的孩子眼巴巴地看著,竟覺得身心愉悅,不自覺地便跳了起來。

那一日之後,就再未跳過如此盡興的舞。完全沒有一點思考,每一個抬手,每一次旋轉,都仿佛演練過了千百遍。恍惚之間,隻覺得天地之間隻有奴家一人獨舞,雪花,房屋,秧苗……興許還有旁邊的阿田,他們都在看著,那麼用心,那麼專注。

等我停下來,才發覺貌似阿田貌似已經好久沒有出聲了。忐忑地轉過身,卻見到阿田手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枝梅花,怔怔地望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見我望過來,他便笑了,跑過來踮著腳將那枝梅花插在了奴家的髻上。

“阿玉姐姐就像雪中一枝梅花。”他道,笑得天真。

又不自覺地紅了下臉,奴家摸了摸他的頭,認真道:“梅花太過孤傲,倒寧願被比作雪中一抹胭脂。”

他“咯咯”地笑開了,奴家看著,也笑了出來。

很開心,就是這樣,兩個半大少年在雪地裏,也不知世人是因何而笑,因何而悲。

慢慢地,我們都越長越大了。阿田早知道自己不是相家的孩子,隨著情竇漸開,奴家與他日日相對,兩人都暗暗地生出了一段情愫。不知該如何形容這般感覺,隻能說,黏黏稠稠的,就像蜂蜜,一不小心就會陷落進去,掙紮不得。

而奴家,正是這種陷進去了,沒有一點掙紮,便無法自救,無法自拔。

奴家十六歲那年,阿田十四。我們有青梅竹馬的情分,鄰裏鄉親們都說,等阿田再大一點,就讓我們成親好了,阿田伶俐聰慧,容顏俊美,當時奴家也是十裏八鄉最出挑的美人,用其他人的話說,正是天作之合,老相家也能收獲一個上門女婿。家裏亦是高興的,並為此籌備了很久,就等定下日子成婚的那一天了。

但是……奴家卻沒想到,也許是老天看不過眼,合該了結了這段孽緣。那一年的中秋節,全村的人都合家團圓,其樂融融。突然隻聽得村口一陣雞飛狗跳聲,轉眼便有幾個人,麵白無須,騎著大馬,身後還跟著幾個高壯的漢子,也騎在馬上,停在我們家門口,冷冷地看著我們。

家裏人都嚇壞了,隻有阿田走上前去,問道:“爾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