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燕脂雪(上)(1 / 2)

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

冬梅深繡白雪,倒角轅門,未即,未離。

——小引

“奴家名相玉。”地府九幽,陰風颯颯,相玉站在閻王殿內,平靜地開口,然後抬起頭,再看清楚殿上所坐之人的容貌之後,眼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驚訝。

“莫要驚詫。父王應邀去了天庭,不知還要多少年月才得回歸,本殿不過暫代了父王的班罷了。”殿上,清逸俊美的年輕人不在意地笑笑,話音裏帶著明顯的促狹。他看了一眼生死簿,“唔”了一聲,道:“才十八就香消玉殞了?可惜呀…..”

“意外罷了。”相玉淡淡地插話。

“是嘛?”代理閻王往椅背上一靠,“你看上去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過,本殿不若父王一般見多了人世滄桑,姑娘的言行舉止實是異於尋常女子,到教本殿不由得好奇起姑娘的死因來。是仇殺?還是情殺?或者得了重病?”他故作認真地看了看相玉蒼白的脖頸,“也不像是吊死的。”

相玉看著這位閻王子,實在是不習慣他的活潑八卦,皺緊了眉。

“不高興了?”代理閻王聳了聳肩,“真是的……算了,你可有什麼冤屈,一一敘來,在這閻王殿上把能了的都給了了,也莫要拖到來世了;最近天道有些繁忙,還有這麼多因果要解決,怕是忙不過來。”

“沒有。”相玉立刻道。

“沒有?”代理閻王湊身向前,“但凡是在世間,就沒有真正不沾染因果的。姑娘你可想好了,本殿再提醒一句,最近天道很忙,沒空管你這些事情,隻能由地府盡量整頓著。你有什麼恩仇,或者是心願未了的,可要趕緊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有今生沒解決的,幹嘛非要往來世拖,人生匆匆幾十年給忙得半死的。再者,若你同吾等說了,等你投了胎,也會安排人盡量幫襯,了卻一件是一件。”

相玉沉吟半晌,問道:“一定要說?”

“最好。”

相玉低下了頭:“好。可能有點長,如若殿下能耐心聽完,奴家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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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是真有些長。

所有事情的開始,是在奴家……大約兩、三歲時。

奴家名相玉——方才奴家已說過。這便是奴家本名,姓相,名玉。奴家出身田間,打小生活在一個偏遠的小村莊,爹娘皆是農戶,老實本分。

本來,我們同村中的其他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種維生。村莊上下幾百幾千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小時候,便以為自己的命運就是那樣了——隨母親做繡活,幫助父兄維持家庭生計;等到再大一些,能嫁人了,便尋個如爹娘一般老實的農戶嫁了,或者,到一個大戶人家去當丫鬟,也許還能憑著姿色被抬上姨娘。

殿下可覺得驚訝?或許也沒有,或者說,這就是農家女最常見的期待,殿下曾在某人的嘴中聽到過。但是,這些想法都隻在十五歲之前了。

在奴家大概兩歲那年,有一天,爹和往常一樣出去種地,娘坐在屋門口做繡活,奴家和長奴家一歲的兄長在門口打鬧。忽然,就見遠遠一個人影走過來,再近了些,我定睛一看,竟是爹回來了。而更叫人驚訝的是,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鋤頭被綁在背上,懷裏還抱著個繈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