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借酒交心(1 / 2)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希望自己沒有投生於元家,沒有出生在大院裏!”元卿淡淡地道,同樣的話,他在三年前曾經激烈地嚷過,但現在他卻是說的雲淡風輕。

胡悅寧在心裏把詭異的地方想了一遍,簡潔地問:“為什麼?”

“因為,那裏是一個深淵,一個有著吃人不吐骨頭惡獸的深淵……”元卿自嘲地笑了笑,喝了口酒,眼睛似乎更幽暗了。“是她把我帶到了世上,而且還是世人眼中的那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權貴大家,所以我恨不了她,但是以往發生的一些事情卻也讓我愛不了她。”

胡悅寧不諳人情世故,但此刻,卻能感受到元卿口吻裏對他自己深深的嫌惡,她莫名覺得難受,心疼。

這種感覺她太清楚了。

其實那天在醫院裏清醒後,胡悅寧就敏感地發現了一個問題——來醫院看望自己的人裏麵,有她的老公、妹妹、閨蜜、婆婆、公公和其他一堆人,可就是沒有她自己的親生父母!

為什麼她沒有勇氣跟他們一起去死?記起爸媽後,她問自己,為什麼她會這樣無情無義地把爸媽忘掉?情緒有時來得悄無聲息,卻如暴風驟雨,一旦無法理清這種極端,就會生不如死。

後來,在妹妹欣寧和蘇燕回的一點點“回憶錄”式地提醒中,胡悅寧才漸漸地找回了這部份的記憶,在去英國之前的那段時間裏,於她而言,簡直就是一場惡夢一樣的存在!

人生在世,最可怕的是失去生存的意誌,最易失去生存意誌的則是——徹徹底底地厭惡自己的存在,且一刻都無法容忍。然而最可悲的卻是,厭惡自己後,還有某些千絲萬縷的羈絆,輕輕纏繞著你生命最後的燭火,於是你隻能如行屍走肉,苟延殘喘,活而無望。

她承認她膽子小,很沒有用,遇到問題或許一開始還可以硬著頭皮試圖解決,一旦問題升級惡化,她就隻會丟盔棄甲地選擇逃離,然後過著表麵上看上去沒心沒肺地舒坦日子。

那麼,他呢……元卿身上又發生了什麼?

胡悅寧歎口氣,握了握他的手,“怎麼這樣想呢?我們每個人的出生都無從選擇,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同理你不是出生在尋常百姓家,又怎能確定人家就一定會過的舒坦呢?我想,還是你給自己戴的枷鎖太重了。”

元卿自嘲地笑了,微微挑了眉,“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外界所關注,小到在外吃頓飯,大到交女朋友結婚生子都受到家庭環境的製約和全國人民的矚目,你還會覺得輕鬆麼?”

胡悅寧這才恍然。“可是,你不能選擇你的父母,你的出生,同樣,你們的父母也無法選擇他們的孩子,不是同樣也是無辜的麼……你想想,既然雙方都沒辦法的情況下,且木已成舟,那麼為什麼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心理負擔呢?可能我不太會說話,但我隻是想說,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是啊,這個世上誰都不容易……在老天的安排下,每個人都是那麼的無辜,無從選擇……我早就應該看明白了……卻還是糾結,有時我就在想,是不是早先自己作孽作的太多了,老天這是在降罪於我……可是為什麼還會傷害到我在意的人呢?”元卿越說情緒越激動,因為喝了酒,煩躁也漸漸跳脫了控製。胡悅寧有一點說的沒有錯,他的心裏負擔真的是很重,不過現在不是他父母的事兒了,而是眼前這個小女人!

是個負擔,也是個甜蜜的負擔,讓他心甘情願承受的負擔。胡悅寧不會知道,這三年來,每每他感到心裏憋悶找不到出口,見不著希望之時,他就會一個人到鬆濤墓園來看看大伯父。

倒不是說他元卿的心裏境界是多麼的高深,他隻是覺得現在能讓他傾述的親人似乎隻有他的大伯父了……隻會傾聽他的苦悶,不會反駁不會拒絕亦不會外泄……

胡悅寧卻是急了,幾步走到他跟前,“你冷靜一點,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不是我要攬,而是事實如此!”元卿眼睛裏越發黯沉,三年前的他於柏櫻的事不過是個導火索,他想是偏了一根筋似的瘋狂地想著要逃離元家的掌控,他不要做一個家族傀儡。因此他自私地傷害了心裏明明在意的很,也愛著的胡悅寧,讓一個真正無辜的人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

而現在她醒了,卻是將他拋除在了腦外,她的世界裏不在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記不得是在哪裏看到過的,一個人之所以是“活著的”不是因為他還有呼吸,他還需要吃喝補給,而是在於他存在於他在意的人的腦海裏!若是他在意的人腦海裏不再有他,那麼他也就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