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小時候一樣,每次有了傷痛就會第一時間撲到阿媽的懷裏,此時的桑拉就是這樣的狀態。他爬到阿爾朵身邊,一把拉住她的手,含糊不清地叫著“阿媽”,血水和著口水、汗水一起留下來。
阿爾朵心如刀剜,她努力地將手伸進去,想要將桑拉抱入懷中。這樣的桑拉,在她印象中是從沒有過的慘狀!她的眼淚順著眼角一個勁地往下流,她哭著說:“桑拉,是阿媽不好!是阿媽害了你啊!”
桑拉看著阿爾朵,嘴裏也不住地說著話,然而並不能聽得真切。他也開始後悔,明知道舞惜是舒默心中至愛,為何還要說那些話去激怒舒默?今時今日,他完全沒有任何能力去同舒默相抗衡!
阿爾朵看著桑拉這樣,想著明日午時,桑拉便要受淩遲之苦。那可是整整三千六百刀啊!她的桑拉,從小嬌生慣養的桑拉,怎麼受得了這樣的刑罰?
阿爾朵仰天高呼:“大汗,求您放過我兒子吧!一切都是我做的!求您讓他死個痛快!我願受那淩遲之苦啊!大汗!”
桑拉聽見阿爾朵的話,心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希望……
身後的獄卒們看著他們,小聲竊竊私語:“唉,你看看,前幾日還是大汗和太後呢,這就淪為階下囚,還要受那淩遲之苦啊!想想真是可憐!”其中一人小聲感歎著。
另一人撇撇嘴,不屑地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不想想這拓跋桑拉昔日那張揚跋扈的樣子?都被抓起來了,還出言不遜,詆毀大汗和大妃!這不是找死嗎?”
另一個人附和道:“是啊,你們忘了是不是?前些日子,拓跋桑拉將朝中好多親貴大臣的家眷都關押起來,隻因為這些大臣們支持大汗。還有啊,我聽說前些日子他派他的手下在城內殺了不少百姓呢!”
最先同情之人聞言,也點點頭說:“說得也是。依我看,還是現在的大汗好!要真是讓拓跋桑拉當了大汗,以後隻怕凡是不聽命於他的人,都活不出來啊!”
阿爾朵聽見獄卒們的討論,心中一痛,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開口……
桑拉就這樣哀嚎了一整天,阿爾朵聽著他的聲音,也是剜心之痛。獄卒們並沒有將阿爾朵關押起來,她和桑拉就這樣,一個在外、一個在裏,痛苦地度過了人生最後一個晚上。
第二天上午,慘叫了一夜的桑拉早已聲嘶力竭,無力再叫,狼狽至極的他最先被獄卒帶離了天牢。阿爾朵的行刑在傍晚,所以桑拉被拖走後,她還得在牢內待上幾個時辰。然而自從桑拉被帶走後,阿爾朵已是度日如年。
傍晚時分,庫狄親自來送阿爾朵上路。阿爾朵看著庫狄有心想要問問桑拉的情形,猶豫之後,還是沒有問出口。庫狄是舒默派來的,必定不會告訴她桑拉的情況。
臨行刑前,阿爾朵忍不住問出心底一直以來的願望:“庫狄,我死後,可以同先汗葬在一起嗎?”她原本也是想著待桑拉坐穩汗位之後,就去伺候拓跋乞顏的。和拓跋乞顏合葬,是她最大的心願。如今,眼看著要死了,當了拓跋乞顏一輩子的大妃,哪怕知道可能性極小,仍然忍不住問出口。
庫狄歎息,大汗還真是料事如神,早已算到了阿爾朵會問這個問題。庫狄搖搖頭,說:“按著先汗的遺願,駕崩之後與傾城主子合葬,且陵寢內不要任何其他人同葬。”
雖說已有心理準備,但是當聽到這樣的結果之時,阿爾朵心中還是忍不住傷心欲絕。大汗,我同您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您對我卻沒有絲毫的感情,您的心全給了那個人……除了最後這一次,我對您是傾盡一切,您對我卻毫無留戀……
她閉上眼睛,微揚著頭,不再多言。當繩索套入她的脖子時,她甚至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也沒有瀕死的絕望與恐懼。活了大半輩子,享盡了人世間的富貴尊榮,雖然臨了臨了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但是也沒有什麼難以接受的了。
阿爾朵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漸漸急促、困難……
她在心底叨念著:桑拉,不要害怕,阿媽在黃泉路上,等著你。阿媽會保護你的!不會再讓你被人欺負……
她驀地睜大雙眼,看著昏黃的天空,一道如血欲泣的殘陽。她的雙眼向外鼓著,目光中有著擔憂與牽掛,不知是不是掛念著桑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