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意剛一進清芙園,就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
慕蘇一手牽著一個小人兒,站在蕭勁寒的麵前,看著他對著他們三個,機械地指指胸口,再彎著拇指和食指擺出一個圖案,再指著他們仨的胸口,如此周而複始,讓慕蘇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她那麼甜美的笑容,讓她忽然有些嫉妒。
她甚至都不記得,她何時有過那麼幸福的笑容了……好像,當初和那個男人在麥地裏,曾經笑過吧!太遙遠的畫麵,記不起的容顏,很快,她會讓這一切都結束,她會給姐夫一個交代!她,一定要殺了他!
慕蘇本來被蕭勁寒機器人般的動作逗得笑得不行了,他做了一次又一次,大手彎出來的心像是長歪了的桃子,連紅豆都笑他做的沒她的好看。她本來想跟他們解釋一下這個動作的含義,隻是剛讓他坐下,就看到了他身後不遠處站著的花無意。
花無意明顯的怔愣了一瞬,然後才跛著腳走了過來。慕蘇看她肩上落了些枯葉,想著她應該在這裏站了一會兒了,便道:“無意,怎麼站了這麼久也不說話?有什麼事嗎?”
花無意輕輕頷首,然後彎下身子,對著拍手笑的紅豆和麵無表情的麥芽說道:“先跟著娘去找白爺爺玩,好不好?花姑姑和你們爹爹有話說!”
慕蘇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將自己也請走了。她倒也不在意,畢竟今天嶽葦杭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和她確實有很多話要說吧!
想到今天那慘烈的一幕,慕蘇心又開始抽痛——生離死別,雖然知道遲早會是這樣,可是這樣血淋淋地上演在自己眼前,誰能無動於衷?!
給自己帶來熱鬧的人終於走了個幹淨,蕭勁寒看了看還在寒風中站著的花無意,忽而開口道:“無意,你瘦了!”
花無意瑟縮了一下,才走進了亭子,道:“剛才看你和他們指手畫腳的,我還以為早上給你的解藥不管用,你還不能說話呢!現在看來,該是恢複了?”
蕭勁寒略一點頭,回道:“回府以後,我才發現舌頭能動了,算是能說話了吧!無意,難為你為我找了兩年多的玲瓏血!吃了不少苦吧?你實在瘦了不少啊!”
花無意看著他還泛著關愛的麵孔,忽然湧上一股漲潮一般的愧疚。她錯了!她徹頭徹尾的錯了!她當初為什麼沒有狠下心殺了那個男人?為什麼要讓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白白多受兩年罪!而且還害死了阿杭!
是的,阿杭是被他害死的!那些捏造阿杭和戎狄人私通的信件,肯定是他這個二王子弄出來的!他還要和親,他還要娶阿杭認定的女人!他害死了她唯一的弟弟!葉辰,我好恨你!
還好,還好我有你的孩子!我從孩子的身上取下來的玲瓏血,照樣可以給姐夫解毒……這樣真好!
蕭勁寒看著花無意有些千變萬化的臉色,不禁起了疑惑,道:“怎麼了?無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花無意咬咬牙,道:“姐夫,我已經和皇上商量好了,這次去戎狄和親的人,就是我!我已經決定了,姐夫別再來勸!阿杭的仇,我一定會報!”
“花無意!誰讓你擅作主張的?!”蕭勁寒青筋都被她氣出來,對著她吼道。
花無意被他嚇得抖了一下,卻還是麵不改色,道:“姐夫,你知道,我幹事向來有分寸,認定的事就不會改!我想去戎狄和親,自然有我的理由!你阻止不了的!”
“你想讓我失去阿杭以後再失去你嗎?花無意!”他終於惱怒了,從來沒有的惱怒,怒氣中帶著錐心的疼痛!
花無意和嶽葦杭,是他和徐博山從小培養出來了兩個優秀的孩子,現在莫名被人害死了一個,另一個又主動要求去龍潭虎穴,他們是覺得他周圍的人太多,所以一個又一個迫不及待離開他嗎?!
花無意苦笑不已:“姐夫,我實在沒有臉留在你身邊了!讓我為你做點什麼吧!也為,不明死去的阿杭報仇!”
“報仇?你知不知道阿杭是被誰害死的?阿杭是被我害死的!你要報仇是嗎?你殺了我啊!全是被我害死的,你拿你的袖底針紮死我啊!你殺啊!”
花無意僵硬著身子,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北風中鴉色長發翩飛,雙眼幾欲眥裂地瞪著她,渾身散發的滔天怒氣像是要燃燒一切……
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瘋狂發怒的他,像是沙漠裏被狼叼走了崽子的狐狸般瘋狂發怒!
蕭勁寒忽而上前,卡住花無意瘦削的肩,冷聲道:“知道我怎麼害死了阿杭嗎?我教了他錯的東西——我教他要忠君,要拚死報國,就算死,也要贏得生前身後名,一身正名,比什麼都重要!就是我這麼教他,才害死了他!什麼狗屁精忠報國,全是放屁!他們哪裏值得我們熱血回報了?他們哪裏配得上我們拚死殺敵了?保住的是他們的江山,死的是我們這些螻蟻的性命!憑什麼?我告訴你花無意,阿杭的事我會處理,秦慕菖,秦江正,秦家所有人,所有所有人,我都不會放過!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這裏,你決定的事兒不能改,我決定的,照樣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