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丁的對衛煜宸的出現表現出了極大的不滿,我眼見著他的臉從上揚一下子垮了下來。他的手從我的身上挪開,我心中的大石一下子落了地。姓丁的轉過身去——變臉的速度趕得上宇宙飛船——笑嘻嘻地瞧著衛煜宸:“喲,這不是衛公子麼?真是幸會啊,想不到在這兒碰見你了。”
“好說好說,怎麼,丁老板挺有雅致的,在這談生意呢?”話是對姓丁的說,目光卻注視在我的身上,我立刻感覺到了一陣不舒服。
姓丁的看了看衛煜宸,又看了看我,隨即又笑起來:“是啊,一筆小生意。話說回來,衛公子跟這位段小姐是舊相識?”
衛煜宸看著我說:“有緣見過一麵罷了,算不得熟悉。不過剛才開始是真的認識了,段小姐果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我就是沒有辦法在這個男人麵前保持冷靜,他要是看不慣剛才的一切,不要看不就好了;他要是想要給我難堪,不要過來救我於水火不就好了;現在是想怎麼樣?把我從火坑裏拉出來之後再把我推回去,好讓他體驗一把將一切都控製在手裏的成就感麼?好不容易對他逐漸淡忘的處處與我作對的事情又一一浮現出來,新仇加舊恨,我討厭死這個衛煜宸了。
我冷笑著回道:“衛董事長可不像個沒見過世麵的人啊,我一個區區小女子能讓衛董事長大開眼界也算是大功一件。”然後不等衛煜宸接話,轉身笑容滿麵地對姓丁的說——我的變臉速度跟姓丁的有的一拚——“丁老板,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一步了,這份合同改日再簽也不遲。咱們再聯絡,您看可以麼?”——我沒有說謊,再繼續呆下去我真的要嘔出來了。
姓丁的仿佛是看出了我跟衛煜宸之間欲斷還連的關係,一時竟沒有答話。我已然是等得不耐煩了,胃裏麵翻江倒海的酸意讓我不能再等下去,我轉身離開了餐廳。
出了餐廳的大門,秋天的涼風吹在我的臉上,讓我清醒了好一陣子。但是沒走幾步又覺得不舒服。這次我再也沒有忍住,扶著路邊的電線杆嘔了起來。前兩天吃過的各種垃圾食品和著胃酸膽汁一齊從我嘴裏傾倒出來,散發出陣陣酸臭。我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以不至於摔倒,卻腳軟地無論如何不能再走一步路。
恍惚間我仿佛又回到了在酒吧鬧事的那一天,跟現在的情形何等相似。以至於我又感覺到衛煜宸溫暖的懷抱,他身上的味道竟然意外地讓我感到安全。我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那個剛才在餐廳裏羞辱我的衛煜宸。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再一次昏睡過去,多麼諷刺,連鬧劇的結尾都一模一樣。
迷迷糊糊的,我聞見一股刺鼻的酒精氣味,眼皮很重,腹部還是很難受,隱隱的有陣痛感,但比起之前是好很多了。我很想醒過來可是行不過來,耳邊斷斷續續有人在說話。
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不用太著急,這位小姐前一段時間過度疲勞,加上飲食不規律,吃得又多是泡麵、麵包、炸雞腿這類的沒營養的東西,腸胃一下子沒撐住,引發了胃痙攣,雖說比較嚴重,但卻沒有大礙,休息幾日就可以了。”
然後是衛煜宸有些疲憊的聲音——是的,我也很奇怪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還能辨認出來——“謝謝你方醫生,麻煩你了。”
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之後,一切又恢複了平靜。雖然我睜不開眼睛,但是我還是可以感覺到衛煜宸頹然坐在我床邊的一陣騷動。我覺得他的視線正在注視著我,可是我還是很累很疲倦。我多想跳起來衝著他大喊“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可是沒有辦法。
一隻手撫上了我的臉,輕柔地在我的麵頰上來回磨蹭。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衛煜宸手掌的紋路和一兩塊薄薄的繭。直到他覺得他已經蹂躪夠我的臉之後,又抓起了我放在被子裏麵的手,輕輕地揉搓著。我很不習慣這樣的衛煜宸,他應該是對我極盡諷刺之能事的那個沒有人性的撒旦,而不該是這個溫潤如玉柔情似水的翩翩佳公子——我不爭氣地又想哭。
然後我感覺到了他離開座位的動作,手卻還緊緊握著我,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額上被他烙下了輕輕的唇印。我非常痛恨不能及時醒過來對他進行人道毀滅——然後我聽見他說:“我總是那麼愛你!”
我願意永遠都不要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