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穎麵上露出點喜色來,她以為呂言把自個兒的話聽進去了,隻是瞥見張建亞神情裏的擔憂,立刻明白自己大概一廂情願了。
看著呂言半字也不再提往遠處走,張建亞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出妥帖的使得兩方都能滿意的措施來,在心裏,又微微有點遺憾,呂言剛才要是還了回去,他立在中間,不偏不倚,任誰也不出公平與否來,可眼下他不能再那麼做了。
孫穎眉頭皺著,看著朝著涼棚去的呂言,問道:“要不要把他倆的坐分開?”
“不用,他剛才能忍住,現在更不會犯傻毀,唉,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別走遠,照看著點,以呂言的脾氣,估摸著這事不能完”
孫穎信了大半,她知道呂言和張建亞私下裏交情不錯,更因為他的閱曆,縱然不中,大體也是**不離十,隻是有些納悶:“往常和和氣氣的一人,怎麼到了節骨眼上這麼難話?”
張建亞“嗤”的一聲笑了:“和氣?嘿,你見過哪個和氣的又沒經紀公司保駕護航能走到這地步的,和氣啊,都是給人看的。”
瞅見呂言回來,片場在刹那裏靜寂了那麼一下,大不大不的地方,藏不住什麼秘密,這麼會兒的功夫,足夠一傳十再傳百了,就是那些個原先熱的半死不活的群演,此時也瞧出了不對,頓在一邊嘀嘀咕咕著。
仿佛未曾注意到集中而來的視線,他徑直走進了涼棚,找著自個兒的座位坐了,在他旁邊,原本正拉著馬少華嘀咕的戈冶均陡然停了口,直到呂言坐下了,他擠出個笑容來,想兩句玩笑話好讓氣氛輕鬆些,可看到呂言的笑眯眯的臉,他又不出來了。
“嗬,馬老師氣兒順了?”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沒生過,呂言拿蒲扇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道:“您是前輩,我是晚輩,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該出來還是得,可有一點,我這當晚輩的還是得提一句,咱們是演員,可不能因為自個兒的原因耽誤大家夥的時間呢。”
“言子,你什麼呢”
“老戈,我不在理兒?”呂言一擺手,截斷了戈冶均的話,和光同塵是準則,可他不能讓人當成了軟柿子。
馬少華下巴上的假胡子顫了幾下,倆眼睛死死地盯著呂言,直到對方的臉上的笑變了味兒,才道:“我耽誤了拍攝,是我的不對,可你身為主演,擱片場穿成這樣,你心裏存著對演員這個職業的最起碼得尊重了?”
“沒有,我老馬明人不暗話,我是眼紅,我是嫉妒,但你能你沒半點錯?做人得有良心,搞藝術得存藝德,對職業應有的尊重,也是對自個兒的尊重”
完了,沒管一臉愣愣的呂言,起身出了涼棚:“導演,好了,咱們再走一遍。”
“馬老師,沒事吧,要不要再休息會兒?”
“不用,放心,真要不行了,甭你,我自個兒一準找地兒涼快去了”
張建亞本還怕倆人真掐起來了,隻是還沒等他走近,馬少華已經起了身,各自看了倆人一樣,點了點頭:“那好,各組就位、各組就位。”
“各組都有,三二一預備ane”
呂言扭頭看了會兒安靜的片場,突然轉過頭,問道:“老戈,你也覺得我過了?實話,虛的就別扯了。”
戈冶均愣了下,沒成想呂言會問自己,更沒想到會問這個,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道:“咋呢,不能過吧,這種行為,得看擱在誰身上,要是你是配角,沒人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你是主角,以後不準還會開宗立派,要是身子沒站正,再好的演技,也傳不了。”
“這話,你可能不信,就拿這個圈子裏,李寶田、李雪建,愛惜名聲吧,你以為隻是好麵兒?岔了,立的不正,甭管多大的本事,想傳下去,那也得有人樂意去學,就跟以前演雍正那個,紅是紅,演技也不差,可根子壞了,當著你的麵捧著敬著,轉了身,誰會上一句好?”
他吧嗒吧嗒嘴,瞧了呂言一眼,見他眯著眼,似乎把自個兒的話聽進去了,才接著道:“老馬的方式或許激進了點,可未嚐不是為了你好,你年輕,這些還不懂,學院的和不是學院的,不光是對表演的見解不同,學院派的路子、人脈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得勢的時候,人家把你敬著,可你一旦哪不紅了,一個個準上來踩你兩腳,把你跺進泥裏,這輩子再也別想翻身,而連帶著你的東西,這輩子也隻能活在片子裏,爛在肚子裏。”
“嗬,我自個兒混口飯吃,教人?想不了那麼長遠!”
戈冶均笑了,他確信呂言把自個兒的話聽了,而且進了腦子,道:“你還千萬別死鴨子嘴硬,現在你能這麼,十年以後,不定你還能這麼,可二十年以後,你要是還能出這句話來,我戈冶均腦袋掰下來給你當球踢,你的架子搭起來了,過個一二十年,總會有填滿的一,能打能跳的時候,你不怕,因為你就是這個流派的代表,可等到你上了年紀了,你現除了你自個兒,再也沒別人,你總結出來的那套東西會跟著你一樣退下去,那時候,你隻能哭,可半點法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