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縈繞著民族之根的少數民族散文(3 / 3)

當然在眾多的少數民族散文創作中,最為突出的還是久負盛名的回族作家張承誌。張承誌的散文真摯、純潔、深邃、博大、慈愛、憂鬱,有心靈的煎熬與疼痛,有訴說、辯解、剖析時的戰栗和激動。可以說,他散文的根本歸結到一點上,就是其中的民族之根,就如同他在《黃土與金子》寫到的,“中國回族與伊斯蘭研究的可能性僅僅在於一點,那就是人民活著。”一般認為,一個真正的人,首先是懂得依據內心的道德規範來行動的人。而這種規範的來源應該與他所生活的地域、群落、習俗、價值、民族等等相關。就張承誌而言,大西北、西海固、蒙古草原、新疆、中亞、蒙語、哈語、隴東河西、蘭州的爾麥裏、烏珠穆沁、額吉、哲合忍耶,當這些透著回民回族色彩的字眼圍攏過來的時候,“也是從那一日起,無論我走到哪裏,都在不知不覺之間,艱守著什麼。”張承誌說。

在《心靈史·序》中,張承誌談道:“我漸漸感到了一種奇特的感情,一種戰士和男子漢的渴望皈依,渴望被征服,渴望巨大的收容的感情。”最終他在哲合忍耶中找回了他埋藏在心靈深處的那種聖潔的信念。因此,裹攜著青年的狂熱、激情,對自由,美的愛情的憧憬,旅途的迷惘、彷徨,張承誌如廣袤沙漠中的一顆沙子融進了更大的風沙之中,進入了自己的民族。

應該說,一個民族越是粗獷,這就是說,它越是活潑,就越富於創作的自由;它如果有歌謠的話,那麼它的歌謠也就必然越粗獷,這就是說,它的歌謠越活潑,越奔放,越具體,越富於抒情意味!由此我們可以推論:各民族文學都稟承自己民族的獨特性,它是各民族的固有特性和情感長期積澱的結果,而張承誌的創作在不知不覺之間似乎就成了中國回民的代言。他說:“我命定要填補一項空白。當你們感到憤怒的時候,當你們感到世俗日下沒有正義的時候,當你們聽不見回音找不到理解的時候,當你們仍想活得幹淨而覺得艱難的時候——請記住,世上還有我的文學,這是一個神聖的約束,你們會像十多年前感到過一樣地重新發現:我不會背叛。”(《荒蕪英雄路·後記》)

張承誌散文中那份特有的墨香,它能使我們的心情變得嚴整、堅韌和頑強。使人感覺在幽幽的愁緒裏,有甜甜的喜悅、安寧、純淨。張承誌在文章中所表達的對貧者弱者的同情,對英烈古風的景仰,對青春生命的禮讚,對無義無恥的憤怒,他的孤立和決絕,都表明他的作品是正義的閃爍火光的文學。因此,張承誌的散文應該屬於理想主義的,純淨自由,透出幽幽的憂傷,讓人著實沉醉,由作品和作者本身的晦澀帶來的荒誕、神秘、虔誠和光總會不斷地向我們的身體和思想深處滲透。

因為張承誌散文的根本是民族的,我們自然可以得出的第一個也是最為明顯的結論就是,民族的曆史的苦難和自尊肯定也是他的苦難和自尊。而且前者總以一種特有的聲音在向我們傳遞著某種悲愴,在這一點上,似乎總有一種專門的契機像一頭巨獅在刻意守候等待,其實這是一種令人心懼的曆史宿命,當然其中也很自然地有一種刻入肌骨的東西。我們總會讓裏麵的淋漓的熱血、無奈的歎息,裏麵的原始的車馬刀劍、尖利的槍炮刺得無所適從,而對於這一切,張承誌卻從另一個全新的角度去重新審視這個固定化了的格式。他在《杭蓋懷李陵》中寫道:“我也曾插入遊牧民族的隊列,我知道他們遠沒有孔孟之徒的偽善和凶殘,李陵將軍,且不說他永遠成為軍人文人試金石般的限界,即使隻是他一縷血脈染入大漠,使黑發黑瞳的一支騎手世代懷想——難道還不夠一樁美麗的壯舉嗎?”

從上麵文字,我們可以看出,很多少數民族散文作家因為時代和民族的風雲變幻,少數民族民眾的生命的堅忍和進步的舉步維艱,還是讓人感到了一種隱忍和惶惑。他們為自己的民族傳達著一種或沉穩或尖銳的聲音,就是一個民族為求得生存和發展的夢想而付出的所有努力。其中的敘述很是理性化,並加入了作者自己的道德評價,以及作者剖心肝斷吾頭的情緒,他們這種對民族的皈依的真摯情感可謂感動上蒼,震蕩著天地間的黃天後土。歌德說:“我們重複一句:問題並不在於各民族都應按照一個方式去思想,而在他們應該互相認識,互相了解;假如他們不肯互相喜愛,至少也應學會互相寬容。”而對於其中那些社會變動所帶來的諸多混雜現象,當人們尚難清晰地矚望未來的前景之時,人往往會不自覺地將已逝歲月中的溫馨的記憶,主觀地擴大為一片夢幻般的盛景,去摩挲,去展玩,追戀那往日的好時光。但這些少數民族散文作家卻是秉持著理性去靠近的,這正像陰霾燥悶的空氣有待陽光的出現或暴雨的洗滌一樣,又回到一個人的本身,回到一個民族本身,這應該是這些散文作家之所以能夠寫出諸多優秀之作的原因和基本出發點吧。

我們知道,散文的品質包含高貴、浪漫、理想、尊嚴、激情、血性、創造、靈魂、精神、思想等等,少數民族的散文創作也是如此,他們散文作品的美感首先體現為一種價值,即民族性成了他們的一種誘惑;作為一個自然的人,他們個人的精神僅僅是一塊土坯,而他們依靠的民族的歸依感才是最重要的。

責任編輯 郭金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