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大漠

詩歌

作者:野岸

牧·歌

南風不緊不慢

踮著腳尖走過臉龐

印下的舒爽

即便躺著也高過頭羊

碧草弄浪

漫過平坦漫過高岡

如母親的手掌

輕撫過嬰兒的身上

把大地褶皺的心事

一一熨平

蝶群和鳥鳴消失得恰到好處

原野簡單為蠕動的綠色曲譜

每一朵打碗碗花都是一個錯落的音符

把草原的夏天

分裝成經年的絕唱

秋 傷

西風的手

褪去了北方的綠裝

大片的玉米

以集體的挺立把九月密集地洞穿在路上

向十月投降

一把鐮刀就能割透整個秋天

那些玉米在故鄉

被紛紛押入骨肉分離的現場

匍匐的思想

延綿成農家年成的模樣

天高雲淡

或者雁過斜陽

都是季節的一次歌唱

可日子

怎麼就躺在了憂傷的刃上?

這隻是一場關於草原和秋天的夢

草原深處

噠噠的馬蹄聲不再

蘭心惠質的烏都臘不開

草們漸次坐成一片金黃

以集體瞌睡或向南朝拜般的起伏

囁嚅秋天正從秋天以北遠道而來

大地像一張油餅

自北邊向南一路熟去

直奔一場夢

和夢裏一次無悔的相遇

而百鳥的和鳴

抬高了夏日一個明晃晃的晨光

卻不見一襲飄飄的裙裾

夢離去

你離去

沿記憶的血管

依山水而居

夢回大漠

一場大風

像季節發自遠古的一聲長歎

頂著時間從大漠的脊梁上奔走得肆無忌憚

讓每一粒沙子都動了凡心

在走向最深的紅塵時

牽手扭動成蒼穹下驚世駭俗的舞姿

幾叢稀疏的沙布嘎蒿

在各自的預言旁接見了一次滅頂的危險

一些以裸露的根須為軸

匍匐而隨風轉來轉去的七裏根——

這蒙古語中的“魔鬼的糧食”

一遍遍在身邊的沙地上畫著圈圈

那些或大或小的圓

仿佛是它們各自為戰

用不斷的巡走、周旋和抵抗

守衛著生命最後的營盤

落日旁那一柱直直的孤煙

一千年以前就被收進了一首古詩

一頭迎風而去的駱駝

恍若是從那首詩裏被擠下來的一個名詞

依著沙不嘎蒿的向上

和七裏根的堅持

發育成麵向歲月

麵向水草豐美的一次若有所思和欲言又止

一串深深淺淺的蹄窩

猶如扣在大地額頭上的印章

印證著大漠接天連地的荒涼蒼茫

也印證著生命的不朽奔走和尋找

以及 我永不凋謝的如約而至

責任編輯 郭金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