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東高原
詩歌
作者：楊斌
塘 壩
南遷的鳥，帶走壩埂
那棵梨樹的最後一枚果香
風吹涼的那孔蟬音
隨落葉，滑入時光的深井
那根蘆葦決絕地倒下後
我的望，更加接近遠方
天空，隻剩月牙的帆影
一隻鳥影，蕩開清泓水紋
舉著的脖子，細得如同它的叫聲
風從耳際擦過
漸次掏空我的內心
早 春
風轉身
群發一條短信
給
田野、山岡……
一張張小嘴
仿佛一下子
要把鵝黃身軀
從泥土裏帶出來
踮起腳尖
張望
寫以上這些文字時
一隻鳥影迎河飛來
占據了
那棵滇楊的頂端
秋深了
菊花探過矮牆時
眼裏的江山
被一枚高枝上的柿子掛著
那個係好木船的人轉身
黃的葦
白的絮
隨風起伏
一隻站在籬笆上的麻雀
幫母親數點完歸家的牛羊
父親已把農具擦淨
一件一件掛在屋簷下的木板壁上
村莊入冬
風從西北的山隘口吹來
像一條河流的侵入
滇楊的片片黃葉飛舞
夕照下，遍湧點點金黃
鳥兒啄破在枝頭發黴的柿子
是時光逝去的另一種隱喻
入村的路口，有人不緊不慢
趕著拉滿柴草的牛車
幾隻麻雀在籬笆上
韻腳分明地尾隨、跳躍
它們閃動發光的吱鳴
像誦經聲一樣招回遊走的魂魄
一個個朝向村莊現身
雪地裏的麻雀
滿身風塵，像忙完一季莊稼活
還未梳洗的鄉下人
真實得隻剩衣衫
它們走動，單薄的身影陷在
吱吱回音的雪地
那隻走在最前麵的
怎麼看，都像我多年前的父親
暮晚的大草山包頂
夕陽，向滇西南滾動
幾隻烏鴉
像幾塊發聲金屬的聲音，黑鐵一樣的顏色
追趕天邊那朵紅流雲，時間或空間的更高處
星星開始吵鬧
像灑落一地的碎銀
我替飲醉酒的牧羊老人，守候一隻離群的羔羊
凝結的露水
從草徑滑落
輕微裂開的，像從體內漏掉一件件往事
陷入時間的深井
此時，內心的散漫和那隻四處遊走的小羊
有什麼不同
離群或走失
是放牧人生的最好風景
落 雪
雪落自天空，從炊煙的高度
跌落籬笆、矮牆，將漫卷塵土的西風
嫁接在歲月灰白的肋骨
月光一片低垂
以鉑金之純度映照
有草木懷春、牛羊回味花香
也有我對你轉身時沒有展開的念想
你一定要歸來
像此時的一片雪花樣回到村莊
我以一隻麻雀的身影靜候村外
夜空隱秘的星辰和塵世的燈火交織時
一起嘰咕這人世之美
馬擺山寫意
風順山勢，一浪高過一浪
膝蓋高的巴迪鬆
摩肩接踵，隨時令的深入由綠轉黃
它們卸下一部分時間的重量
北坡一隻黑山羊
南坡一隻白羊羔
兩枚發夾色質分明別在對麵山峰上
天空，終日有盤旋的蒼鷹
像我每天行走大地的黑布鞋
是塵世裏，漸行漸遠的靈魂
責任編輯 孫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