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這個職業的人大多數人都遵守著自己的職業道德,因為他們不想在醫患關係日益緊張的今天,還雪上加息,讓自己的職業更沒有尊嚴。
從事這個職業的大多數人跟你、我、他一樣,同樣有同情心,因為職業的關係,同情心會比常人更多。
醫生是見慣了生死,對於死亡無動於衷,麻木到令普通人發指,但在這份麻木下隱藏卻是深深的無奈與無力,因為他們救不了這些患者,他們自責,他們痛苦,但他們又不想把這份表情展現出來,於是隻能帶上麻木的麵具,掩飾自己所有的自責與痛苦。
沒有當過醫生的人是永遠沒辦法理解這些隻屬於醫護的感情的。
米子軒也在自責,因為他明明有治愈肌萎縮側索硬化症的辦法,但卻因為科技條件所限,對宋麗婉的病束手無策。
他同情她,他也在責備著自己,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他痛恨這個該死的時代,為什麼科技如此的落後。
而宋麗婉卻用一種不帶任何人類感情的聲音道:“你知道嗎?我這麼活著太痛苦了。”
米子軒低下頭道:“我知道。”
宋麗婉語氣突然有些激烈起來,她大聲道:“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從這份痛苦中得到解脫?你就不能讓我有尊嚴的死去嗎?”
米子軒不說話了,他其實很清楚現在死亡對於她來說是唯一能從痛苦中得到解脫的途徑,也是她留下自己最後尊嚴的唯一辦法,但是米子軒幫不了她。
因為華夏沒有安樂死。
如果有,米子軒更希望給她用這種方式讓她解脫,保留自己最後的尊嚴,而不是就這樣躺在床上拉了、尿了完全不知道,然後等待著死亡的到來,這個過程太痛苦,也剝奪了她最後作為一個人的尊嚴。
宋麗婉側過頭瘋狂的喊道:“你不是醫生嗎?你們的責任不是治病救人嗎?你們不是一直說要減輕患者的痛苦嗎?我知道你們對於我的病束手無策,我不要求你們能治好我的病,因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我隻想死,我真的不想在這麼痛苦下去,我不想連拉了、尿了都不知道,我不想讓我的父母一把年紀了還要給我換褲子,我不是個嬰兒,我是個成年人,我真的不想這麼沒有尊嚴的活下去了,如果你真的是一名醫生,你就讓我有尊嚴的離開吧,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我求求你行不行。”
說到這也不知道宋麗婉那裏的力氣,她竟然微微坐了起來,然後一把揪住了米子軒的衣角,她哭喊道:“我求求你了,我太痛苦了,真的很痛苦,你幫幫我好不好,幫幫我吧,讓我去死,讓我死。”
麵對宋麗婉聲嘶力竭的呼喊聲,米子軒呆呆的站在那雙眼無神。
宋麗婉徹底絕望了,手無聲的滑落,然後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般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米子軒抬起頭看著宋麗婉,他突然道:“我會給你最後的尊嚴,等著我。”仍下這句話米子軒毅然決然的轉身就走。
而躺在病床上的宋麗婉空洞的雙眼再次煥發了幾分神彩,那神彩是對死的渴望,那神彩是對能從痛苦中解脫的希望。
米子軒出去了,坐在辦公室裏一句話都不說,臉色難看得可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道:“宋麗婉的家屬回來了沒有?”
護士本就被米子軒這嚇人的臉色嚇得夠嗆,突然又聽到他的話,立刻下嚇了一跳,有些結巴道:“剛,剛回來。”
米子軒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向祁萱心裏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她急道:“米子軒你幹什麼去?”
米子軒憤怒而森冷的聲音傳來:“幹一個醫生該幹的事。”
向祁萱趕緊追了出去,可她還是晚了一步,米子軒已經把宋濤喊了出來,他看著眼前這名痛苦到麻木的父親直接道:“你的女兒太痛苦了,我希望你們能尊重她的決定,讓她有尊嚴的死去,而不是這躺在床上等死。”
宋濤麻木的眼神突然變了,眼神暴怒而痛苦,他一把揪住米子軒的衣領咆哮道:“你說什麼?你讓我的女兒去死?你……”
向祁萱趕了過來趕緊對宋濤道:“您別激動,他……他……”向祁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米子軒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