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不急不躁地回答:“我的元首,別人都能去,唯獨我不能去。愛娃最討厭冉妮亞,如果她知道是我把她叫回來的,格利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對不起。”
“對不起個球。有球個對不起。她懷著我的孩子呢。”元首破口大罵了。“對不起。”京舍不亢不卑慢慢吞吞說完,向口出不遜者展示著燦爛的笑容,退後幾步叉腿背手作警衛狀,讓元首沒了脾氣。
狗蛋大呼小叫著拿著一張紙片過來:“元首,你的下扇兒……不,冉妮亞來信了,一個女兵送過來的。”“女兵呢?”“把信扔給我跑了。”
希特勒急切地打開信紙,情急間把紙都撕破了。上間寫著一首打油詩:
漫漫人海中,有緣來相逢。
天涯存知音,彼此犀心通。
畫虎難畫骨,知人不知心。
社會多變遷,人若浮萍轉。
昔日為梟雄,今天成庸人。
不諧人間事,駕雲空中飛。
帝國之命運,竟然當兒戲。
最後進一言,算我盡了職。
理應曉曲直,苦諫把夫盼。
希特勒笑了,不光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冉妮亞啊,不會寫就別寫了,寫的什麼狗屁詩呀,連一點押韻都沒有。李連勝,她就在附近,你快去找。”
也許是喊了大號的原因,狗蛋這回出奇的利落,一溜煙跑了,身後飄浮著他語無倫次的顯擺與賣弄:“我一定把這個撅驢子找回來。今年開春克裏特島那回還是我給請回來的。萬一她不回來,我就讓她留下公子,像三國張飛對孫權妹妹說的。媽呀,還沒生呢……”
冉妮亞前呼後擁著回來了,鞍前是麗達,馬後是狗蛋,正費力地馱著她的皮箱。冉妮亞披著軍大衣雙手插進褲子兜款款站到希特勒跟前,眼睛故意瞄著別處。
希特勒上前拉她的手,她甩開。再拉,再甩,拉,甩。他使勁撓頭,仿佛要把腦花子都撓出來了。然後轉向麗達沒話找話:“哎,你不是回前線嗎,怎麼……”
“屁的前線。你把我們都打發走了,好跟女文工團鬼混啊。”冉妮亞終於回過頭正眼看他了。
希特勒又一次撓頭:“話不要說得那麼通俗嘛。這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好,今晚開始我專門陪你,嘿嘿。咦,怎麼哭了?你看看,心眼這麼小。”“誰關你那些個屁事!”
廣播裏的讚歌沒完沒了,這會是《元首是全世界人民心中的紅太陽》,一個男高音在高歌:“我們日日想念您,日日歌唱您……”。冉妮亞的耳朵被日得性起,揀起一塊石頭扔過去,喇叭在一連串“日”的鼓噪中掉到地上,人們紛紛躲避。
現在,周圍就剩下他倆,連麗達都躲得遠遠的。元首剛聽有人講,麗達曾給人說,如果冉妮亞被迫出走,她也離開。粘了一早上的凱塞林則在遠處踢石子兒玩,偶爾向這邊瞄上一眼。
冉妮亞一字一句像冰窖裏蹦出來的,淚水像決堤的江水滔滔不絕:“你呀,你到今天這一步,是曆經艱難九死一生換來的。你忘了天文山了,你一口氣差點倒不過來,是人家薇拉救了你。你忘記哈爾科夫了嗎?你忘記維拉斯河那個小高地了嗎?再過幾秒鍾,我們都入土為安了,那種殘酷我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你混蛋——”
希特勒一把將淚水化作傾盆雨的冉妮亞攬在懷裏,心裏也在翻江倒海。感覺兩個人的肚子變成了風箱。
“你混蛋!”在萬眾敬仰的時刻,這三個字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與其說是氣惱,不如說是讓他迷茫。莫斯科閱兵之後這是他第一次與冉妮亞親密接觸,隻見她明眸流眄,玉指素臂,細腰雪膚,肢體透香。濃密酒紅色的大波浪長發隨意地披在肩頭,絲絲縷縷都足以勾魂,讓人心裏熱癢難忍。然而,最讓希特勒窒息的不是她的冷豔,而是掛在冉妮亞臉上的那種充滿野性的冷竣——在血與火、生與死的危急關頭展現的那種食肉動物般的拚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