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遠遠看到一個建築物上掛著橫幅,上麵寫著:防空掩體,限100人,他更跑得腳下生風。衝刺間雷德爾一本正經地發問:“這位小姐,我剛才看見有幾百人往這裏跑,是不是已經滿員了?”
“別說話,快進去!”女救護隊員像接送孩子的幼兒園老師一樣,站在洞口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推進去,一邊推一邊向裏麵吼叫:“大家再擠擠,讓這幾位大老板進去。”
馬上傳來一陣罵聲:“你們不是有特供的防空洞嗎?怎麼硬往我們平民百姓的地方擠呀。”“不嫌憋屈就進來吧,隻要當心你們的晚禮服。”“真討厭!”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越來越近了,希特勒仍舊站在洞口,望著滿臉烏黑八怏的女救護隊員尋思著:“她的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啊”。她急了,一把將他推進去,一個趔趄一頭紮到哈爾德的懷裏,哈爾德脫口而出:“我的元首,沒弄疼你吧?”
嘈雜聲戛然而止,大家怔忡了片刻,緩緩讓開了一條縫隙,一名軍官跑過來迎接他們——用手電筒晃了一下,驗明正身後帶他們到下麵。
希特勒出其不意地喊道:“別日啦!”
狹窄的空間裏“轟”地一下。男人們急忙在周圍尋找著,女人們手悟著臉,從指縫裏探視,少女們羞澀得低下了頭,隻有那個女救護隊員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猛然抱住他嚶嚶著:“元首,你真的是元首?”
“如假包換。”希特勒感到一股激流湧過心頭,竟然開起了玩笑。
這就是十多天前在沃羅涅日機場遇到的立陶宛女兵。那天,她戴著軍帽,亞麻色的卷發垂肩,白襯衣打著黑色的領帶,橄欖綠的開領軍裝,腰間束著布腰帶,左肩跨著咖啡色挎包,小巧的嘴巴微微翹起,麵若桃花卻略帶憂傷,永遠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是我,別日娃。那天你們走了以後,他們送我到曼海姆大學進修德語。萬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別日娃興奮地在幾人身上掃視了一遍,問道:“不是有幾個女軍官嗎?她們到那去了?還有那位給我照相的英俊將軍呢?”
希特勒在別日娃的攙扶下,沿著通往地下室的旋轉樓梯向下走去。某個好心人在牆上掛了一盞昏暗的汽燈照亮了樓梯的拐角。但在走了一段之後,發現麵前的樓梯被一個巨大的灰色圓形物體擋住了。剛要用力擠過去,別日娃讓他輕點。希特勒仔細一看,渾身的血液立刻凝固了。那是一顆至少有4噸重的炸彈,斷裂的尾翼說明它在穿過屋頂後一直掉到了這裏。
“沒事,炸彈引信被拆除了,炸藥也被掏空了。哎,你記不記得落在沃羅涅日指揮塔上的那顆炸彈?”別日娃向他耳朵裏噴著熱氣,讓他下麵的某個部位蠢蠢欲動。
希特勒隻得用更加正經掩飾某種欲望:“當然記得,那顆炸彈上還有字呢。這上麵也會有吧?”但他此時想的不是炸彈,而是那天的荒唐事:在貴賓室裏,他將她攬到懷裏,兩人神魂顛倒地在會客室中間站著做了二分之一個愛。
他猛然回頭望了一眼,望到的是米爾契竊笑的臉。
現在,希特勒已經和一幫絕望和焦慮的人群待在了防空洞裏。元首和三軍最高首長看望市民,這個驚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防空洞。大家蒼白的臉上掛著笑容,但也隻是笑容而已,絕對不會有感恩戴德。德國人對領袖忠誠但不愚忠,明白事理而不盲從。他們擁護納粹是有條件的,推翻了凡爾賽條約,消滅了貧困,健全了俾斯麥建立起來的勞動保護和養老製度,帶領德國人民從勝利走向勝利。
可是,他們也清楚地記得,開戰時戈林大元帥曾拍著胸脯說,如果有一顆炸彈落到帝國領土上,他就頭朝下走路。他們不知道如今戈林走路是不是屁股朝天,隻看到元首喪魂落魄、跌跌撞撞奔進來了,那架式隻能是逃難而非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