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設身處地想像著他的勇敢水手們待在一片黑暗的艙裏,聽著驅逐艦在水裏傳來的螺旋漿打水聲時,把恐懼無限的放大著。當驅逐艦停在頭頂時,那聲聲鑽心入肺的隆隆聲,更是讓人魂飛魄散,仿佛這就是絕境了。深水炸彈在頭頂爆炸時,潛艇裏的人都會歇斯底裏的大吼,或者祈禱上帝。而每次躲過死亡後的淚水與歡呼,都是在等待著下一個死亡危機的到來。
為了躲避追蹤,潛水艇往往會強行下潛到二百米,耳邊充斥著鋼板變形發出的嗡嗡聲以及刺耳的吱吱聲,不堪重負的艦體開始崩潰,一個接一個螺栓如子彈般在艙內彈出,發出一聲聲的尖嘯,而水手們則一動也不敢動,突出的眼球,蒼白的額頭,遍布身體的汗水。水手們揚起頭望著頭頂上的鋼板,無奈地試圖看穿自己的命運。
在戰爭機器麵前,生命是如此渺小和脆弱,人的意義和價值輕易就被炮彈轟成碎片。對潛艇兵來說,能死在水麵上,是極大的幸運。因為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隻能默默無聞地沉入黑暗無邊的海底,讓上帝拯救靈魂都不方便。
太陽落山了,餘輝將白雲映成血色,將青山染成酒紅,將城市鍍上金光。
希特勒一行來到設在巴黎斯瓦拉斯大街的德國潛水艇指揮部。在灰色的三層樓外麵的大門上,兩名海軍哨兵目視前方直挺挺地站著,成群的妓女在他們周圍旁若無人地做著皮肉生意,順便挑逗一下目不斜視的哨兵。
進入三樓會客室,屋子裏一陣桌椅挪動聲,麵前出現一堵人牆,站在前麵的約德爾、哈爾德、雷德爾向他伸出了手。
元首的目光首先越過恭候多時的人牆,以及林立的手臂,盯在正中的那幅大油畫上:一位袒胸露懷的女子,長著希臘雕塑般的輪廓,穿著樸素古典的衣著,振臂呼喊著後方的人民。她的右方是一個持著雙槍的青少年,手持武器,踏著血跡和屍體奮勇前進。一名受了重傷的青年工人正抬頭仰望自由女神的三色旗,左側躺著一位為自由而獻身的起義者。在他們前麵,兩名政府軍士兵倒斃在地上。
希特勒心裏豁然開朗,驚喜地問道:“這是法國著名畫家德拉克羅瓦的《自由引導人民》。你們從哪找到的?”
鄧尼茨的回答把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這是戈林副元首暫時存放在這裏的。可能他太忙忘記了,好長時間沒來取,我們就掛到牆上了。”
希特勒苦笑著說:“物以稀為貴。本來是很普通的畫,但戈培爾總理認為這幅畫寓意反抗德國占領,在全法國搜集後全部銷毀,倒讓這幅漏網之魚成了名畫了。”
鄧尼茨拍起了馬屁:“如果元首喜歡的話,我馬上讓人取下來打包……”\t
希特勒搖頭:“不,這是戈林的東西,我不能奪人所愛”。他發現雷德爾元帥臉上一副嘲弄。
一個粗壯的身軀立在他麵前,希特勒定睛一看,像打了激素一樣為之一振,當即在胸前擂了一拳頭:“施佩爾,你個狗日的,你怎麼來了?”
施佩爾大大咧咧地說:“我向你彙報十月份的坦克產量來了。”
“彙報個屁。我以為你在黑海療養勝地索契安家了呢。怎麼樣?那些烏克蘭女服務員服侍著舒服吧?成天呆在溫柔鄉裏都不知道回來了。”希特勒又擂了一拳頭。
施佩爾一臉委曲:“我在那裏隻呆了三天。東線德軍突飛猛進,我整天忙著接收中亞的軍工廠,半個月的假期算是白忙活了。哎,元首,今天我怎麼沒見到你的女保鏢呀?”
元首笑而不答。一年來,他出門從沒有像這次輕車簡從過。鮑曼兩個月大的孩子病了,蓋爾達將他留了下來。冉妮亞的母親病了,回拉脫維亞看望老娘去了。麗達倒是沒有病人,可她讓那兩個黨衛軍拉去協助破案去了,連三個副官都臨時有事,隻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
“這個月的坦克產量是……”“不忙,坐下說!”元首拉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施佩爾一臉茫然:元首怎麼了?以往彙報時迫不及待地一把搶過產量統計表,今天卻不急不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