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遲、那是快,工兵排長衝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他們立即就滾在地上了。槍響了,像水桶裏燃放了一隻炮仗,甕聲甕氣地。
工兵排長腦子裏轟轟的,已經不再去想這一聲槍響會帶來什麼後果。他們扭在一起,在刺林甬道裏互相毆打和跌撞著,一直撞到造刺樹叢裏,任憑堅硬的刺戳穿了他們的衣服,把他們紮得渾身血肉模糊。
兩個感覺身體都麻木了,工兵排長伸手去摸槍,警衛排長死死按住他的胳膊肘兒。他頭猛然彈起,頭頂砸在他的下巴上。警衛排長往後一仰,他乘機掐住對方的腦袋,然後用頭一下一下地猛咂他的腦袋瓜子。
警衛排長受到前後夾擊,前麵受到工兵排長撞擊,每撞擊一下,後腦勺子便紮進尖利的刺叢裏。他的雙手被紮傷,血流如注,他實在受不住了,便大喊住手。
兩人渾身戳滿了刺,像刺蝟一樣爬回到甬道,鑽心的疼痛讓兩人咬緊牙關,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工兵排長先說話了:“我說戈列夫卡,我倆鬥來鬥去兩敗俱傷,你願意給狗魚胡子殉葬嗎?”
警衛排長是聰明人,他很明白眼前的處境:人員達6萬人的遊擊軍在幾天功夫就灰飛煙滅了,眼下他們十來人被德軍團團包圍在這裏,難道他們一輩子呆在這裏?就算德軍饒過他們,野豬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冬天食物匱乏。到了深秋,野豬就會撕破臉皮,把他們當作過冬的點心貯存起來。他懷疑目前野豬們不攻擊他們的原因,隻是為了把他們養肥。
工兵排長看到警衛排長動心了,便給他腦子裏釘上又一顆釘子:“戈列夫卡,不知你是否知道目前的戰況。俄國快完了,蘇聯即將解體了。”
警衛排長身子一顫,爭辯說,根據最高統帥部公報,光榮的蘇聯紅軍在頓河西岸殲滅了德國兩個集團軍,擊毀了5000輛坦克,繳獲無數。
工兵排長愕然:誠然是誇大戰果,也沒想到誇大其詞到不要臉的程度。一個月前德軍外軍處的女軍官酒後透露,整個東線德軍也就5000輛坦克,如此說來,蘇軍已經全殲了德軍裝甲部隊,該進軍柏林了。
他向不明真相的警衛排長講起德軍向伏爾加和高加索的勝利進軍,談起200萬俄羅斯人、烏克蘭人和其他民族聚集在卐字旗下,為德軍、也為自己與布爾什維克浴血奮戰,說起即將成立的白俄羅斯共和國。
警衛排長的眼珠子像青蛙一樣就要憋出來了。工兵排長成功地把他說服了,但警衛排長隻同意自己投降,不同意把加裏寧交給德軍。工兵排長嘴上答應著,心裏暗笑:別故作姿態了,到時候恐怕由不得你了。
兩個又商量了一陣子,返回那塊小空地,加裏寧看到像從屠宰場出來的他倆,身子不由地望後躲避,目光落在他們手上,看到兩人手裏並沒有繩子才放心下來。
工兵排長意識到這位叱吒風雲的遊擊軍總司令、遊擊國的紅色無冕國王的鋼鐵意誌快要崩潰了。
天剛麻麻亮,空中傳來奇怪的聲音。在警衛排長的注視下,工兵排長爬上梯子。林間“小屋”的頂棚由樹冠搭建而成。他移開樹冠,拿起望遠鏡貪婪地向外探頭探腦。
東邊兩個小黑點緊貼在樹梢移動。他按照約定猛然拔出信號槍,向其發射出一紅二綠的信號彈。
他把手按在胸口上,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了。來自下麵一聲斷喝:“他在上麵幹什麼?”
“沒事,他在觀察。”警衛排長在安慰加裏寧,同時督促他趕緊下來。
工兵排長把頭伸進樹冠下麵,認真地對加裏寧說:“首長,別急,我發現一條路,我們可以從那裏逃走。”